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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诺德管不了这个,米哈伊尔不是喜欢这样的吗?他断断续续地抱怨道:“要是您不是圣徒就好了,可他们肯定知道我来了,至少她知道……她会生气的,我怎么变成这样了呢?只有您觉得这样好,咱们快点逃跑吧,小船还在呢,大不了抢他们的渔船,您不就是干这个的吗?教会总是抢这个抢那个,您都帮他们抢走一个联邦了,为我抢一艘船吧,只是一艘船,然后我们去诺伦……不,不去诺伦。”

阿诺德说着,迷迷糊糊地高兴起来,两只手臂环抱着米哈伊尔,笑容由于醉血和迷幻而生动柔软了:“您是在教会长大的,有很多弟兄姐妹,那都是假的。您不知道真正的弟兄姐妹有多好,爸爸和妈妈比密特拉好……我没有说祂不好。我变成了坏人,他们不是。米沙,米申卡,咱们去联邦看看,也许你的爸爸妈妈也在那儿,您要是不想要俗世的家人,就给我,可没人会不想要的……”

米哈伊尔被他颠三倒四的一番话弄糊涂了,甚至不知道花园上边聚拢来的乌云和雷鸣属于熔岩岛还是他自己。

“阿诺德,爱德华兹先生,”即便如此,米哈伊尔还是不愿说谎,“不管您说什么,我得带您回烈阳城,那是我的职责,也是您的期望。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我相信您没有谋害老伊万,我认为瓦西里神父罪有应得,我认为您为教会惩奸除恶是值得称颂的。我会保护你,给您一个公正的审判。您要是喜欢太阳,就应当有权利光明正大地走在圣城的太阳底下。”

想了想,他下定决心,黯然补充道:“你想叫我怎么办呢?我爱你们,从来真心实意。可是不管是您还是伊莎贝拉、格里高利,或者其他人,谁做了最坏的坏事,我都会将光辉少女对准他,绝不犹豫。要是怀疑所有人,不相信所有人,我就没法爱任何人。”

话音刚落,宴会厅外传来一个嗓音温和、语气冷酷的女声:

“神爱世人,圣徒却没有资格。这原就是我们该背负的责任与觉悟。”

阿诺德睡着了,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他的话。米哈伊尔知道,成年人都是很任性的,要是阿诺德不喜欢他说的话,就一定没听到。他知道那时候应该安慰说“好,好,我保证,一切结束之后我就送您回家,当年一定有什么误会甚至黑幕以至于您的父母蒙冤受害,我会为他们主持公道”——可他不能说谎。

他伸脚勾过一把椅子,轻轻放下阿诺德,解开肩衣盖在他身上。阿诺德苍白的嘴唇仍不安分地蠕动着,米哈伊尔依稀分辨出那是:

“……太阳,草原,蓝天。”

做完这一切,米哈伊尔才整理衣服,直起身转向宴会厅入口,致意道:

“下午好,大祭司阁下。请原谅我的失礼。”

那是一位面相介于少女与青年之间的女性,双目紧闭,穿着白色刺绣圆领长袖衬衣和缠满藤蔓的白裙;那长裙像一朵倒扣在地面的洁白的风铃花,大祭司纤细柔弱的腰肢和手臂像柳条一样伸展出来。她鬈发浅绿,头戴花环,一双柔若无骨的手交叠在身前,走起路来好像早春的嫩叶。

虽然非常细微,也许是出自阿诺德的手笔,但米哈伊尔仍能分辨出她眼周的伤疤。这不能怪阿诺德技术不好,毕竟如果面对大祭司的不是米哈伊尔或其他圣徒,根本看不出那点痕迹。也正因此,米哈伊尔知道那是阿诺德留下的痕迹。

熔岩岛大祭司微微鞠躬,同样致意道:

“下午好,大祭司阁下。请原谅我的失礼。”

米哈伊尔皱了皱眉。倒不是为她那不怎么和善的话语,而是看见了她脚边的尸体。那具尸体身穿黑衣,被利剑拦腰斩断,在无形的河流上漂来的时候,对方失去光彩的面庞上还残留着惊骇与愤怒。

米哈伊尔向前几步,在长桌前方站定,长剑和骑枪无声无息地在他身边的空气中立定。

“容我冒昧,这是……?”

大祭司平静地说:“叛徒加布里埃尔。”

米哈伊尔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么阁下,您是束手就擒,随我回烈阳城受审,还是接受我的挑战?”

大祭司笑了笑,声音温和,好像一开始毫不留情地驳斥他的不是她一样:“可惜我看不见。您一定是位英俊的年轻人,否则不会如此无礼。”

米哈伊尔不置可否。在面对阿诺德以外的人的时候,他的心可以变得很坚硬,尤其是在这种异端事件上。他也不觉得挑战一个个头不到他胸口的女人有什么可耻的,因为在“女人”之前,她是“敌人”。

少年骑士缓缓举起了马上冲锋用的骑枪,左手握紧了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