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哈伊尔噗嗤笑出了声,眉眼弯弯,浅色睫毛一阵乱颤:“这听起来未免太虔诚了。”
阿诺德在他对面摆摆手:“我早说啦,我是查莱克公认的良民,一名虔诚的太阳神信徒。”
米哈伊尔说:“也许是熔岩岛的这种虔诚信徒。”
阿诺德顿了一下,慢慢直起身来,想想又瘫回去省点力气:“你说是就是吧,殿下。”
米哈伊尔瘪了瘪嘴,在花瓶里挑拣一番,那丛鲜红的朱槿叫他想起七月里送给阿诺德的扶桑花,于是他选了另一种有细长花心、花瓣像银杏叶的黄花,递给阿诺德:
“它闻起来还不错。”
“好吧,谢谢。”阿诺德接过去嗅了嗅,舌尖在花蕊上舔了一下,失望地摘了片花瓣嚼着聊以自慰。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脑子跟着胃清醒了一些,他又笑道:“殿下,您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米哈伊尔喝了口水,摇摇头。
阿诺德笑眯眯地坐直了,身体微微前倾,没能越过桌面,便翘起长腿,从另一只花瓶中抽出一枝外形相同的红色花朵:“这是‘坏女人’。”
“咳咳咳……!”米哈伊尔正在吃一块甜甜的糯米粉和果泥做的糕点,闻言呛了一下。
“您取笑我!”他叫道,“我又不知道这是什么!”
阿诺德那副新眼镜的银链子带着十字架一晃一晃的。他伸出食指摇了摇:“植物的名称总是和它们自身的特性联系在一起的,看见它的模样,就该意识到它的性质乃至名称。”
“才不一样呢!”米哈伊尔羞恼道,“难道我此前送您的花都有别的含义吗?”
阿诺德挑了一枝秋石斛,嘟哝道:“好吧,没有。”
入夜后黑暗的车厢里,医生暴露在烛火下的侧脸好像烈阳城最好的白玉,可惜灰发整齐了没多久就散了开去。有那么一瞬间米哈伊尔以为他们还待在那艘沉默的奴隶船上,一阵夜风把他吹醒了。
阿诺德撩开窗帘嗅了嗅,勉强满意地深吸一口熔岩岛微微湿润的、带着夜草与露水气息的空气,转回来掐灭了蜡烛。
“睡吧。”医生的嗓音微微沙哑,带着一种微妙的引诱感,很快被了无生气的疲倦盖了过去,“您忙了好几天,好好睡一觉吧。您年轻又健康,但还是得好好休息。”
米哈伊尔在黑暗中望着他的脸,看见他复又缩起腿躲到软垫里去了。医生不矮,将近一米九,但是骨瘦如柴,像一尊在沙漠里忍受了数百年风蚀的雕像,只要合理地摆放肢体就可以整个收容进座位里。米哈伊尔看着他需要用吊袜带扣住才不至于滑下去的白袜子,以及它们底下纤细脆弱的脚腕,难以遏制地产生了一种给他喝血的冲动。
我的血温暖又美味,阿诺德说那是世界上最好喝的血。也许,他可以因为我的血的缘故长点肉。他原本一定是那样的,瘦却不纤细,身上的每一处都柔软得像一位真正的亨特或爱德华兹少爷。
米哈伊尔的迷思戛然而止,双手啪地拍在脸上,缓缓捂住了脸颊。他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只恐慌地觉得不能再想下去了。
微凉的晚风吹得桌面上的月光在窗帘流苏底下荡漾。米哈伊尔怔怔地盯着绣花桌布好一会儿,恍恍惚惚地睡着了。
少年祭司端坐在木凳上,膝盖微微分开,双手放在膝盖上,闭着眼睛,睡得端庄又安稳,像个在礼拜时偷懒走神的好学生。
阿诺德其实没睡着,他想闻闻新鲜的陆地味道,但是车厢外头味道不算好,青壮年士兵们没流血但免不了流汗。他躺在软垫子里,一会儿想米哈伊尔睡着了,也许可以偷袭他吃顿好的;一会儿又为未来感到茫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甚至连“想办法逃跑”都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选项。辗转反侧大半夜,他悄无声息地坐起来,趴在桌面上端详起了米哈伊尔的睡颜。
第40章 13黑色周五(5)
世界上再没有吸血鬼像我这位始祖一样尊贵。阿诺德不自觉地微笑起来,哪怕是被诅咒的造物,我也喝过天使的血。烈阳城最圣洁,唔,第二圣洁的圣徒都轮不到这事吧!
但是米哈伊尔那张纯洁美丽的脸蛋太有迷惑性,尤其是透过崭新的、清晰的镜片瞧的时候,常常叫阿诺德选择性地遗忘太阳骑士的诸多战绩,把他往十六岁不懂事的少年身上靠。
几乎是在他笑起来的一刻,米哈伊尔就醒了。
月光在车内投下斑驳流动的树影。阿诺德一时间没分清他细密的睫毛和跳动的月光,在惊吓中脱口而出:
“原来您的眼睛真的会发光。”
米哈伊尔困惑地眨了眨眼睛,阿诺德已经调整好状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