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哈伊尔愣了一下,脸蛋从脖颈一路红到了额头。然而,他竟闭上眼睛,任阿诺德继续拍了两下。
阿诺德反应过来,尴尬极了。
幸好,和傍晚那会儿一样,虔诚的爱德华兹医生又等到了一阵敲门声。
那是一位浑身湿透、穿着黑色修士袍的执事。阿诺德认识他,对方有时会去伺候修道院的大长老瓦西里。
执事匆匆向他致意,问了库帕拉殿下是否在里面,鞋子也没来得及换,冲进客厅,行礼后严肃地说:
“瓦西里神父蒙主恩召了。”
米哈伊尔立刻站起身来,在胸口画了个太阳十字。他朝那人点点头,又向阿诺德致歉:“抱歉,医生。如您所见,我也该回去了。”
“是我该说抱歉。”阿诺德送两人出门,扶正眼镜,愧疚地笑了笑,似乎是暴怒之后的疲倦和自厌一股脑儿涌了上来,“今天说了很多让您困扰的坏话,实在很抱歉。忘掉它们吧,殿下。只是一些出于一时激愤、有失偏颇的抱怨。”
“不,还是有益处的。感谢您今天对我的信任。”
米哈伊尔换上靴子,一手撑伞,一手持枪,为那位远远地站在院门檐子下等候的执事借了把伞,一并握在手里。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阿诺德忽然一拍脑门,怪叫一声,喊道:
“等一下,米哈伊尔!”
“嗯?”
“你确定你的‘伊万’是个男孩吗?”
“……什么?”米哈伊尔皱了皱眉。
“伊万,今天下午那个伊万,有个姐姐,双胞胎。我刚刚想起来……这不大体面,但当时我初来乍到,没有别的工作可做。他们是我接生的。我以为尤利娅死了……这些年我一直是这么想的。这种事情很常见……伊万,他有一段时间经常跑去上区,凯瑟琳失踪那天我在那里遇到他了。
“不,我不是想要你……不是那个意思。我希望不是。您可以帮忙查一查吗?我是说,瓦西里神父的一切事宜妥当之后……他们家的情况好了不少了,要是尤利娅的确进了修道院并且还活着,请您……请您将她救出来吧!”
轰隆一声,诊所上空发出一声雷鸣。夜雨并没有因此变大,但是,愈发昏沉的黑暗之中,阿诺德看到米哈伊尔那双晨雾晨星般的虹膜中猛然掀起风暴,眼白也亮起了密密麻麻的闪电。
作者有话说:
在米傻心里埋下红色的种子(x)米沙被雷到了(√)
“偶像”用的是原义,就是圣经里说的木头金属雕刻的塑像的那个“偶像”。
莫得推理,jt搞事。
第13章 06六名嫌犯(1)
小雨断断续续地下了半个月,夏日的潮湿闷热一点不少,污水坑和垃圾堆永无止境般地滋生着蚊虫。市政府咨询了教会的意见,决定在瓦西里神父的葬礼之后便提前展开市长竞选;此前围绕夏季防疫问题开过几次会,不少政策和细节还没有敲定,查莱克需要一位领导人。
瓦西里神父在一个清晨下葬。他的尸首在约柜前停了十四日,修道院的修女、修士、儿童、神父以及来拜访的市民们夜以继日地为他诵经祈祷,期间也来了两个想模仿初代信徒们摸神父衣服穗子治病的可怜人,显然,没什么用处,不过很是显明了一把自己的虔诚。两人最后都是跟着来献花的爱德华兹医生一起去了趟下区,不到三天就痊愈了。
神父就葬在修道院的墓园中。雏鸟修道院建立不到四十年,墓园还很空,修士们为德高望重的瓦西里神父挑选了一处常年能晒到太阳的空地。但葬礼这天,就像神父过世那天一样,从早上起就在下雨。米哈伊尔·库帕拉不愿意过多干涉父神的王国,只在棺木入土前后叫雨停了一会儿,墓穴封严之后不久,所有人都撑着伞在雨中听另一位神父念悼词。
米哈伊尔忽然感受到了一种群体性的不满。顺着这种情绪,他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位身着紫色天鹅绒内衬礼服、留有黑色胡须的中年男子。那人肩宽腰厚,个头不高,脚蹬一双锃亮的皮鞋,背负双手,面上带着一种冷淡中隐隐透出阴邪的笑容。他的身后,一个身量高大的仆人正弯腰为他撑伞,后者身上几乎湿透了。
其他程序结束后,所有人轮流前去献花。那个中年男人也献了一束花,和大多数人一样,是扎在一起的黄白菊花。他在墓前顿了一下,迅速地嗤笑一声,若无其事地推开其他人的花束,将自己那束放在正中央那捧鸡冠花边上。
中年男人又在墓前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米哈伊尔本能地感到不舒服,他是第一个献花的,那捧寓意着灵魂永生的红花就是他放的。他不确定对方是什么意思,究竟是有难以开口的问题,还是一种不满,或者只是单纯的随性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