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附近暖和得令人分外舒服,与顺着门缝吹进来夹着细雪的冷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景竹取来所有能用的稻草铺成席,叫来了众人围坐在火堆旁取暖,又很不要脸地笑嘻嘻贴坐在明玄钰身旁,美其名曰这样可以更暖和一些。
看不到外面的天空,但折腾了这么久,明显是夜深了。豆子昏昏欲睡,几次打瞌睡差点一下倒在麦子身上,被麦子嫌弃地推开,推了几次之后也懒得再推了,便任由豆子靠在自己的肩上睡着。
起先,麦子还无聊地玩弄着拨浪鼓,景竹为了活跃气氛,讲起了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鬼怪传闻。直到麦子被吓得眼泪汪汪吱哇乱叫,豆子也因此差点晃醒,才被明玄钰喊了停。
景竹很听话地闭了嘴,还对着一脸冰山样的明玄钰嘟了嘟嘴,假装委屈。
寂静又温暖的环境,只有柴火噼啪的声音。很快的,麦子也昏昏沉沉躺在地上呼呼睡去,手里还攥着拨浪鼓。豆子枕在他胳膊上安静睡着,拘谨地抓着一点点麦子的衣襟。
“困了?你睡吧,我守着。”
景竹瞥了一眼身旁巍然不动的人,用专门留下的一根粗树枝挑了挑火。
“无妨。”
明玄钰把头低了下去,声音有些虚弱。
想来也是。就算明玄钰再有身手,好歹也是金枝玉叶的王爷,该是没受过这样的苦,有些不适很正常,明天一定要好生谢罪,给他熬些参汤。景竹便没多想,继续看着他眼前所谓的干柴烈火,没有注意到明玄钰此时脸色发白。
砰的一声,本就不结实的老旧破门被呼啸的寒风砸得摇摇欲坠。景竹起身,将门口一些有重量的杂物推去抵门。
突然,景竹感到背后有人扑过来。猛一回头,竟然是明玄钰正低着头,摇摇晃晃地栽过来,如同喝醉一般。
这是怎么了?景竹一声声地唤着王爷,却没有收到回答,本想接住跌跌撞撞奔来的人,却被狠狠地推到了一边。明玄钰像着了魔一般,一把搡开景竹之后便夺门而出,任凭千般呼唤仍不回头。
风雪簌簌地灌了进来,这冰天雪地,怎能这样放心让他不明所以地不知去向,还穿着一件单衣?景竹眉头紧蹙,火速返回抓起那件被丢在稻草堆的大氅,连忙跑了出来。
不知幸也不幸,景竹关了寺庙的破门追出去没几步,沿着雪地里的脚印远远望去,便发现明玄钰就倒在寺门口不远的菩提树下。
地上的积雪不多,所以明玄钰倒下的地方,薄雪被身体扫开,雪白的描金丝绣海珠长袍已经满是污泥。雪玉莲扇松垮地插在腰间,袖子上沾满了雪水和污泥,因为以袖掩面,所以连同那张好看的脸颊,如今也被剐蹭得脏兮兮的。
就算这样也能看出,明玄钰的脸颊红得仿佛春日的晚霞。他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又痛苦地蹬腿呜咽,似是奇痒难耐一般。
顾不得雪地路滑,景竹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一把将明玄钰打横抱起。温暖的手指,破旧的衣衫,一同被蹭上了污泥。
可景竹哪管得了这些?他不断地呼喊着这突然异样的王爷,然而明玄钰不停地在他怀里挣扎,痛苦得随时都能哭出来一样,嘴里带着哭腔含混不清地嘟囔着听不懂的话。
从未见过明玄钰这副样子,景竹有些不知所措。若是发烧,虽然他额头确实也很烫,但总觉得这不是症状的根结,毕竟明玄钰的样子有些过于痛苦了。
总之先抱回寺庙里再说,总不能一直在外面继续吹风受冻吧?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景竹可算是把明玄钰抱了回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柴火堆旁的稻草席上,又返回门口把杂物重新搬回门口堵上门。
这下可真的难坏了景竹。似乎是有些发烧,明玄钰的身上烫烫的,两颊红扑扑的。若是在王府,还可以着人打些凉水擦擦,但现在又如何是好?这寺庙里只有一个破桶,装的还不是水,是沙土。
突然,景竹急中生智,盯着自己麻布长袍湿漉漉的下摆,来了主意。嘶啦一声,景竹将自己衣服下摆干净的部分撕了一条下来,那里在刚才蹲下时拂去了上层的雪,被浸湿了一部分。
可是这些似乎不够,景竹本打算去门外再用台阶上干净的雪将布条弄得再湿冷一些,刚起身却被明玄钰一把扯住,重心不稳跌倒在稻草席上。
这一下摔得不轻,景竹揉着腰直吸冷气,侧过脸发现明玄钰就躺在很近的地方,两人之间不过一臂的距离。而近距离仔细观察才发现,明玄钰紧咬牙关,痛苦不堪,发丝凌乱,脸色苍白,额头冒着细小的汗珠,一双修长白皙的手疯狂地抓挠着衣襟和身下的稻草,狼狈地蜷缩成一团,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