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满是静默与沉重,耳旁仿佛只剩下胸腔裂口传出来的哀鸣。
宋寒时几乎是顷刻间猩红了眼,紧握的拳头开始往下淌血,眸中戾气翻涌,一瞬不瞬地望着面前的女人。
“阿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良久,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只是与夏倚照方才掷地有声的立誓比起来犹如虚无缥缈的最?后挣扎。
他深吸一口气,脸色苍白到与这?月色无异,“你先回去,这?些话我当你没说过。”
夏倚照沉沉望着他,见他到了此时依然在逃避,从鼻尖发出一声轻哧,轻蔑到了极点。
她手中握着剑,另一只手抓着一缕黑发,柔滑的发丝从指尖溢出垂在地上,她上前?几步,将那断发扔在宋寒时面前,“不必当我没说过,我夏倚照说得出做得到,说过的话绝不收回。”
男人立于台阶之上,垂眸看着台阶下的女人。
那断发就落在他的脚边,轻飘飘落地,犹如巨石砸在他心口上,塌陷出一片血坑。
分?明他才是站在高处的人,却感觉此时自己正被夏倚照俯瞰——他的局促在她面前无处遁形,可她偏偏看不透他的心思。
宋寒时吐出一口气,指尖轻颤,下意识抬起手要去夺她的剑,却被夏倚照侧身躲开,随即手腕些微用力,那把剑便脱手而出径直朝着对面的人去——
“皇上!”
一直未出声的春儿瞪大了眼睛,声音颤抖着尖叫了一句,“皇上小心!”
她下意识要上前?阻拦,却看到那剑只是割过宋寒时的衣袍,随即擦身而过直入地面,摇摇晃晃发出“蹭”的一声——
照寒凝霜剑,夏倚照曾经亲手为宋寒时打造的名器,世间只有这?么一把。
那剑似乎颤进了男人心中,察觉到他骤然惨淡的脸色,春儿终于按捺不住,在夏倚照面前跪了下来,“皇后娘娘求您别生气,别说气话了,都是臣妾的错,臣妾以为自己撑不过去,想着只是一夜臣妾去了之后也不会再打扰皇后娘娘和皇上,臣妾没想过臣妾会好转……这都是臣妾的错,跟皇上没有任何关系!”
夏倚照皱眉看向她,看到她跪伏在自己脚边求饶,只觉得
不耐心烦,“放开。”
她的声音冰冷无比,春儿见她不为所动,有些委屈地抿了抿嘴角,“春儿不放!皇后娘娘原谅皇上吧,春儿、春儿愿意自请出宫,从此以后不再出现在皇后娘娘面前,娘娘别再伤皇上的心了……”
听到她这?话,夏倚照缓缓笑了。
忽而蹲了下来,捏着春儿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是么?”
她仔细端详着她的脸,都说她们二人如何相似,的确如此,但这?天底下相似的人何其多?不是春儿也会是其他的人,但偏偏只有她留在了宋寒时身边。
夏倚照手上突然用力,周身顿时萦绕着杀气阵阵,春儿的脸色瞬间铁青,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眼泪簌簌地流,“皇后娘娘……”
她哽咽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宋寒时,似乎是在求救。
这?本能的反应骗不了人。
于是夏倚照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宋寒时,眼里面含着淡淡的讽刺。
宋寒时虽然没有出手帮助春儿,但夏倚照却看到他并不像表面上这?般平静,手背上青筋暴起,似乎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夏倚照一下子?就笑了出声,随即松开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春儿,“这?时候假惺惺地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发生,你也已经受了宠,如若你真的有这?样的心思还会等到现在?你方才说的那番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彼此都心知肚明。”
夏倚照不喜欢和别人说这些场面话,心里想的与自己表达的完全是两件事,明明占了莫大的便宜,嘴上却还要做出忍辱负重的模样。
她也不屑和这?样的人计较,因为他们总有自洽的一套逻辑,除非刀剑铁拳,否则根本听不懂人话。
“你放心,如今的你出不出宫与我来说没有任何关系,这?后宫从此便是你一个人的。”
她说完便看向宋寒时,“从今日起我与他恩断情绝,他想宠幸谁与我何干?”
她冷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甚至都不再自称本宫,语气是冰冷而决绝的。
宋寒时看着她的眼睛,喉结上下滚动,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想要上前?一步同她解释,双脚却好似被她那冷淡绝情的目光钉在原地动弹不
得,“阿照……”
夏倚照从地上抽出那把剑,方才愤怒的情绪已经平静很多,最?后望了他一眼,“这?剑是我的,我要拿回去,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话音落下,她便转身离开了大殿中。
这?一次,她没有任何停留。
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宋寒时才后退一步,靠着身后的梁柱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眼底一片沉色,将痛苦与悔意一并掩藏,深埋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