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巴虎娘不说话了,巴虎也不逼问,一路安静到茂县,刚进城就听到嗡嗡的做法声,到了家门口,外面插的有萨满法师的旗帜。一路走进去有忙碌的族人,也有四处晃荡的萨满门人。巴虎对跟他说话的人点了下头,他离开的年数太长,族里的人已经认不出谁是谁了。
“巴虎回来了?可算回来了,就等你主持大局了。”赛罕听到动静,忙迎了出来,他身后还跟了几个胡子比头发长的老头子。
“我不懂丧事安排,小叔你来就好。”巴虎拦了个端祭食的族人,不着调的拿了个饽饽啃,满意地看见几个老古董黑了脸。
“早上没吃饭,饿了。”
“你爹这也死了,阿古拉还没成人,你小叔说让你回来当族长,我们几个老家伙在旁给你搭把手,你怎么看?”一个牙快掉光的族老问,还看向巴虎身后,“你一个回来的?这么大的事你婆娘跟两个娃都没带回来?你爹都还没见过孙子孙女。”
“活着都没见,死了还没闭眼?还是说我把孩子带来了他能吸口气又睁眼了?”巴虎看着他小叔,不紧不慢地说:“我没兴趣回来当族长,也没看法,我已经被赶出家门了,族长的事你们再商量,谁当我都没意见。”
赶在赛罕开口前,他咽下最后一口饽饽,“阿古拉跟三丹呢?我去看看。”
“正堂里,守着你爹。”其中一个族老接话,忙不迭地打发巴虎走。
巴虎拐弯了还听到那人在跟赛罕说要从族里重新选人接任族长。
还真是死了都没闭眼,巴虎走到正堂,他爹躺在棺木里还没合棺,他站在右侧看了一会儿,棺里的人眼睛瞪圆却没了神采,脸上还有擦伤,手指张牙舞爪地支愣着。
“爹是被害死的。”阿古拉像幽灵一样走到巴虎旁边,他看着外面晴朗却没温度的日头,“听说小叔想让你当族长。”
巴虎想从他嘴里打听事,自然也老实交代:“我推了,这狗屁倒灶的一大家子,谁爱操心谁操心。”
“你倒是心大。”阿古拉在他爹活着的时候只想过要继承所有的家产,倒是没想过族长这个位置,但在今早被人从炕上喊醒说他爹淹死的一瞬间,他倒是心动过。
“你说他是被害死的?为什么这么说?你怀疑谁?”巴虎偏过头。
“我撞见过娘从小叔家里出来。”
“哦,娘找他有事说吧,可还有其他怀疑的人?”巴虎若无其事的再问。
“她万事不管,爹都跟小叔没话说,她能跟他说啥事?”阿古拉冷笑一声,“小叔跟爹关系一直不好,今年却乍然热情的在爹喝醉后给拉到他家去发酒疯。爹去了,娘也会跟过去,说是等爹睡着了才回来的,你相信吗?他喝醉了娘比谁都害怕。”
“你知道她害怕,你就没想过在他喝醉了把娘送到旁人家里去?”巴虎哼了几声,倒打一耙:“就因为娘跟小叔都支持我当族长,你就恨他们恨到污蔑她跟小叔有奸情?”
“信不信由你。”阿古拉也不争,走回去跪在三丹旁边。
巴虎往棺里又看了一眼,转过身往出走,丝毫没有跪拜的打算,关于丧事更是问都不问。趁着赛罕被人绊住,他溜出门去了不远处的另一家。
“我小叔让我来找个东西。”他给门房吱了一声就大摇大摆进去了,这里的仆人都被支去了族宅,后院檐下的大水缸还没来得及收拾,缸外是水漫出来结的冰,青砖上也有被踏碎的冰凌。
冬天取水都是煮雪存着,存水艰难,家家户户都是把水缸放在灶房里,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有人存了一大缸水放在檐下。
巴虎走上台阶,水缸里的残水已经冻成了冰块子,里面还有个洞,这是多恨一个人才让他淹死了还冻在冰里,搬尸的时候再砸冰往外取。
“巴虎,你怎么跑我家来了?”
巴虎转过身,他小叔一脸的笑,看不出是急匆匆赶回来的。
“我来看看我爹淹死的地方。”巴虎走下台阶,走到另一边的灶房外面,推开窗子往里看,该放水缸的地方只留了个印子,“小叔,存一缸水不方便,你怎么给搬到外面来了?”
因为他不想脏了他做饭的地方。
“这缸水前两天淹死了只老鼠,我给搬出来准备倒了把缸洗洗的,谁知道你爹也会淹死在里面。怎么?难道你以为是我害死了你爹?到底是亲父子,平时喊打喊杀,死了你还惦记着。”
“这也没外人,我也不想当族长,今天过后我就不再来了,咱们也别说假模假式的话,坦诚些吧,给我说原由,我推你坐族长的位置。”巴虎靠在墙上,他丝毫不提他娘跟赛罕的私情,他不认为赛罕会为了他娘杀了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