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用力、用力……巴虎随着接生婆的话也跟着攥紧了手,脚下的土都被蹬出一个坑,终于在第一缕晨光漏出云层时,毡包里响起了哇哇大哭声。
巴虎大松一口气,脸上浮上笑,有些脱力地站起来去喊黄大夫。
“母子均安。”黄大夫话里带喜,出了毡包看巴虎黑着两个眼圈,好笑道:“你没睡啊?守了一夜?”
“烧了一夜的火。”巴虎打了个哈欠搓了搓烤干水分的脸,舀了瓢锅里的热水洗个脸醒了神,“蜜娘怀了两个,生的时候是不是要比她还久?”
昨晚半夜发动的妇人是纯正的漠北人,骨架大,从发动到生产只要了半夜,已经算是快的了。蜜娘骨架没人家骨架大,哪怕只怀了一个也没人家生得快。
“第一个孩子出来了第二个也就快了。”黄大夫还是老话重谈,“我看蜜娘身子骨挺好,她喜欢走动你别拦她,多动动生得快些。”
“我是怕动了胎气……行,我多扶她出来走走。”路上本就颠簸,停车休息的时候巴虎想的是让蜜娘躺着多休息。
蜜娘早早就醒了,生娃的地方血气重,她婆婆不让她过去,她就去了羊群看小羊羔吃草,看小牛犊子吃奶,见巴虎回来忙问如何了。
“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巴虎像个报喜的,走了一路,但凡有人问他就乐滋滋地吐出这句话,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娃他爹。
巴虎娘看到他眼下的青黑,心疼道:“趁着还没做饭,你到勒勒车上眯一会儿,要走的时候我再喊你。”
蜜娘也让他去睡,别骑马的时候打瞌睡摔在马蹄下了。
巴虎脑瓜子还嗡嗡的,躺在车里闭了眼眼前浮现的还是火炉子里的火苗。听车外蜜娘的说笑声,他睁眼掰着手指算日子,想着以后不能让蜜娘生在了迁徙的路上,刚生了娃就要颠簸着继续赶路,大人孩子都受罪。
牛犊绑上骆驼背,毡包绑在牛背上,灭了火埋了土,赶了牛羊继续上路。要不是有婴孩的啼哭声,没人能想起来队伍里还有个今早刚刚出生的孩子。
晌午停下来做饭时,巴虎钻进勒勒车补觉,蜜娘跟木香还有牧仁大爷煮饭的煮饭,炒菜的炒菜。巴虎娘不知道是不是不好意思见牧仁大爷,他一来就提了篮子说要去河边水草里找野鸡蛋。
“这里可是巴虎的车队?”
“是,你找他?”蜜娘看拎了只羊腿的男人,心里大概猜到他的身份,“你等等,我去喊他,他在勒勒车里补觉。”
“不用,不用喊他起来,昨晚他熬了大半夜也挺累的,我就是来给你们送只羊腿,昨晚劳他费心了,我是今早生了娃的那家。”男人把羊腿放进木盆里,“劳小阿嫂帮我给他带句话,以前是我娘听信了鬼话误会了他,在外说了不少难听的话,还望他别往心里去。”男人弯腰俯了下身,一张黑脸也掩不住泛起的羞红色,逃离的脚步匆忙又凌乱。
巴虎娘提了只扑棱着翅膀的野鸡回来就听到了最后一句话,“什么别往心里去?”她看了看木盆里的羊腿,又思及刚刚那小伙赔礼的动作,“他得罪我儿子了?他做了啥错事?怎么把羊腿收下了?我们又不缺一只羊腿。”
蜜娘收到一记不满的眼神,她捋了捋垂下来的头发,说:“刚刚那人是来替他娘道歉的,因为他娘对巴虎说了不少难听的话,大概就是因为巴虎跟他爹打架吧,我没嫁他之前就知道了他不孝不悌的名声。但具体发生了啥事我也不清楚,你要想知道等巴虎醒了自己去问。”
妇人一下哑声了,手上拎的野鸡杀气腾腾啄她的手她都没感觉,示弱道:“你之前不是想喝鸡汤,我抓了只鸡回来,还有三颗蛋。”她从衣兜里把蛋掏出来。
当着木香和牧仁大爷的面她没好问,等下午坐上车赶路的时候,巴虎娘把木香打发到另一辆车上,细声细气地跟蜜娘打听巴虎在临山的事。听了之后沉默寡言了好些天,也不再往巴虎身边凑,更是不提后面跟着的老头子。
一直到了临山才恢复了点精神,忙前忙后收拾东西,饭前喂鸡饭后喂狗,还主动去挤羊奶回来做奶豆腐。
“娘,到临山也有两天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巴虎忍不住提醒。
妇人手上的动作一顿,垂下眼皮打蔫,冬天的时候巴虎可舍不得她走了,现在竟然主动赶她离开。
“等你送黄大夫回来了我就回去,你不在家我帮你守着蜜娘。”
巴虎挑眉认真看了她一会儿,送黄大夫不费什么时间,早上走下午就能回来。
“行,那等我回来了送你回去。”
妇人没说话,等巴虎离家了,她忍不住向蜜娘诉苦,“巴虎生我的气了,他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