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一坨,再鲜的汤头,都是白瞎。
周是安从前是个猫舌头,一点碰不得烫,生生被谢老纠过来了这个毛病,嗦起面来,那叫一个快。
后来与谢礼宾一道做生意了,他也时常念叨,谢老那么好的手艺,谢礼宾怎就不继承下来呢,周是安父亲打那以后,也鲜少吃私房菜了,纯粹吃不惯那陌生的味儿。
谢礼宾某日才心血来潮,请周是安及几个代理商去家里吃饭,虽说父亲走了,可是母亲多少学了点皮毛,做菜也不差,他还玩笑,周是安如果吃得惯母亲的手艺,今后就常来常往了。
谢母的手艺是还不赖,不过始终与谢老差了些味儿。
周是安那天算是败兴而归,之后去了几次,也都是兴致一般,唯一有收获的,便是知晓了个小妮子。欢喜她的长
相、性情不假,可是该有的分寸还是有的,这些年,周是安吃了不少花酒,不管旁人怎么评,他自己心里清明,女人债轻易欠不得。说到底,他是没遇着,那个落在他眼里、掉在他心里都让他放不下的人。
他有他的骨气,身子满足轻而易举,心不遂愿,全是枉然。
就像手上这碗凉了的夜宵馄饨,囫囵吃下去也能裹腹,可是味道怎么样,他比谁都清楚,他就是长了个叼舌头,不合心意的,他宁愿饿着。
一个晚上,周是安输了不少,那个小助手很是过意不去,周是安坐在一旁抓一把瓜子解闷,不打紧地安慰助手,“你打你的,今晚合该我手气不行,几次搬风,这运向都不转!”
孙经理岂会看不穿周是安的心思,各自心领神会。百无聊赖间,周是安看厢房角落里一座黑胶唱片机,唤服务生过来问能不能使得,服务生问,先生想听什么曲?
听什么倒是没主意,只是觉得这夜漫漫,长得很呢!
周是安母亲是昆曲爱好者,他耳濡目染也听得不少,眼下信手翻了几张唱片,问得房内几个男人的意见,听几句提提神如何?
孙经理打趣,周总到底是个风流公子,听曲儿提神。换他,不睡着就不错了。
周是安且笑,手上放好一张唱片,唱臂一落针,悱恻缠绵的行腔如光烛映室般地流转起来,一字一腔百转千回,泣诉得很,他回头应孙经理的话,“睡着正好,也该我们胡两把了。”
暖室里几个男人笑成一条声。
……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
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
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
周是安头一回细听唱词,女音的一处“不飞悬”的“不”字,念唱地,像是在心弦上不期然一拨,利落稳准,又不衔泥带水。
“是睡荼蘼抓住裙钗线,
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处牵。”
一曲唱罢,周是安抬腕看表,才夜里两点不到,他难不成就这么再干坐几个小时?
头一遭发觉,难熬得呢。
夜尽不到头,天且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