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在干什么。”

僵持气氛中,林宿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主动松开了筷子。

但因为刚才两人争夺，那块肉已经彻底黏在了铁盘上,被烤糊了。

巳黎“啧”了一声，重新挑了一块夹进苏黎碗里。小狐狸却只是眼巴巴地望着专注于给肉翻面林宿，看得青年暗自咬牙。

好一招以退为进！

这家伙确实不简单，巳黎凝重地想。

“小黎,”他出声道,“其实今天来,我确实是有事找你。”

小狐狸嘴里还叼着肉,看他一副严肃神情，也不由得稍稍提起了几分精神。

“什么事？”

“昨天我跟你说，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回苏旻山——”

“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提了。”苏黎立刻打断他,“我现在在超管局和同事们相处很开心，是绝对不会回去。”

“你听我把话讲完,”巳黎耐心道，“我想说是,我要收回之前话。小黎,无论你是在南城呆着还是到别地方去，这段时间里,都千万不要接近苏旻山周边地界。”

“……为什么？”

“其实这次我在和蛇长老下山之前，就很明显感觉到近来山上气氛很奇怪。”他说，“最开始是深夜时候,落单小妖怪会莫名其妙失踪，这种情况在几年时间中愈演愈烈,闹得山上妖心惶惶。但就在半年前某一天,这些失踪小妖怪又回来了大半,但全都失去了记忆。”

小狐狸情不自禁地追问道：“谁救了他们？”

“没人知道，”巳黎摇了摇头，“不过第一个发现他们，是我手底下一个门客，叫巳蛟。他虽然是我门客，但其实是蛇长老安插/在我身边眼线，所以……”

“又是他搞鬼。”苏黎喃喃道。

“没错。”巳黎叹道，“说来惭愧，经此一事后，那些小妖怪亲朋好友们都对我感恩戴德，可我不仅什么也没做，还从头到尾都被蒙在了鼓里。幸好这么多年下来，我在蛇长老身边也培养了几个耳目，根据情报显示，他似乎是想进行血祭，但中途失败了。”

“血祭！？”

小狐狸下意识转头，望向了林宿方向。

他还记得当初老魏闲聊时告诉自己事情，林宿也曾经出过类似任务，对手还是个很厉害妖怪。

果然，在听到这番话后，一直默不作声林宿掀起眼皮，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慎重意味：“此话当真？”

“我骗你们干什么。”虽然很不爽林宿又找到了机会插/进他们谈话，但巳黎也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所以也就勉强默许了男人参与，“为了证实这件事情，我折损了足足四名亲信，就这样，还没有取得关键性证据，根本没法动摇蛇长老地位。”

闻言，苏黎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

从年少时起，巳小蛇就从来不把跟在他身边那些守卫或族人当做和自己平等存在，在他看来，他们更像是一种可以等价交换“资源”，而非一条活生生生命。

他这种价值观直到现在苏黎也无法赞同，不过，身处在这样位置，或许就要足够狠心才能坐得稳当吧。

林宿倒是对他这样做法适应良好，毕竟他也是身处高位久了，手段什么自然也是有。

男人沉吟片刻，质疑道：“如果按照你说法，就算蛇长老清除了他们记忆，这也绝不是一条稳妥之道。但凡有一个人除了纰漏，他就会成为众矢之，辛苦多年筹谋也将付诸东流。以蛇长老老谋深算程度，他不会做出这么莽撞事来。”

巳黎扯了扯嘴角：“没错，但你忘了他拿手好戏。”

林宿一怔，随即面色一沉。

小狐狸还没反应过来，傻傻地问道：“什么拿手好戏？”

巳黎看了他一眼，青年似乎是在斟酌措辞，说话时候显得十分小心：“就是……用一件更引人瞩目事情掩盖住自己纰漏，并且甩锅到别人头上。”

上一次他这么干时候，倒霉就是苏黎。

上上一次，则是他父亲。

小狐狸紧绷着腮帮子，冷笑道：“好吧，他这次又打算坑谁？”

巳黎垂下眼眸，有些难以启齿。

“你倒是说话啊！”少年急了，刚要从座位上站起来，林宿就把手按在了他肩上。

“坐下。”

男人用是命令语气。

苏黎抿了抿唇，胸膛上下起伏了一阵，这才勉强冷静下来。

“对不起，”他低声说，“是我失态了。”

“不怪你，也是我没本事。”巳黎苦笑一声，“我现在看似风头无两，但对于他来说，就是个再好用不过靶子。那些回来小妖怪体内被检查出了梦魇之毒，所以他就借着这个群情激奋时机，以我名义，向尘海大监狱那边提出了重新审判上代妖王申请——”

他望着当场呆住小狐狸，颤声道：“小黎，对不起。”

多年前那场震惊整个里世界世纪审判中，上代妖王奕君被判处无期徒刑，关押在尘海大监狱最底层，由苏旻山和三教派人共同看守。

若是再进行重审……

小狐狸吸了吸鼻子，忽然笑起来：“哎呀，刚才就顾着说话了，这肉都快烤糊了，赶紧赶紧！”

巳黎没有动，只是一脸担忧地望着他：“小黎，你没事吧？”

“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呢，”小狐狸乐呵乐呵地回答，一边拼命往嘴里塞肉，还一边含含糊糊地问道，“你们怎么都不动筷子？”

林宿重重地放下筷子，伸手捏住了少年下巴。

“张嘴。”他冷着脸道。

小狐狸被吓了一跳，捏着筷子不敢动弹，只是傻乎乎地看着他，咕咚一声把嘴里满满肉都咽了下去，然后慢慢张开了嘴巴。

林宿看着他舌尖上被烫出来水泡，压抑着情绪问道：“你都感觉不到疼吗？”

“……什么？”苏黎下意识反问了一句，这才后知后觉地体会到舌头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疼痛。

“好疼！”

小狐狸捂着嘴巴，疼得眼泪汪汪，不停地抽纸擦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泪水就像是开了闸洪水一样，哗啦啦地往下淌。

他哽咽道：“真，真不好意思，我扫你们兴了……”

坐在旁边青年紧紧地攥着双拳，表情极其难看。

像是有人在他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似。

今天这顿饭注定是吃不下去了。

巳黎沉默地将他们送回了超管局，下车时候，林宿在街边麦当当买了两个汉堡回来，全都给了苏黎。

“要我陪你吗？”他站在员工宿舍门口，轻声问道。

小狐狸摇了摇头，他现在就想一个人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