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强大的威严肃穆感压得人喘息不过来。
对于那些初入宫中没见过世面的丫鬟太监来说,宫闱之内处处都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存在,宫道上新来的宫女呆怔怔地滞在原地忘了走,被管事嬷嬷教训的场景日日都在发生。
庄平偷偷瞥一眼身边的少年,却看不到任何惊叹的神色。
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明烈高耸的红墙,窈窕繁华的盛景,在他面前似乎都不值一看。
他只顾着走自己的路,面容冷峻,眸色深沉。
行至月安宫,庄平躬身施礼,欲求见公主,守门的绿衣宫女却道:“娘娘带公主去了御花园,今日婉妃娘娘的弟弟和魏国公府的小小姐都在,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
庄平哈着腰连声感谢,带着梁寒转身离开,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两人走后,绿衣宫女立即敛了笑意,对另一紫衣宫女道:“那脸生的小太监好没有礼貌,瞧见人不打声招呼也就罢了,板着张臭脸给谁看呢。”
紫衣宫女却望着他的背影盯了许久,兴奋得合不拢嘴:“你没瞧见他长得好生俊俏么,宫里这些公公,哪个不是浓妆艳抹的小娘娘腔?主子跟前一副弯腰弓背的奴才样,可你看他,年纪虽不大,面貌和身段可都是这宫里顶顶特别的!”
绿衣宫女啐道:“人都走远啦,瞧你这一脸痴汉样儿,难不成想跟人结对食?省省吧,这是块上好的里脊肉,宫里那些老娘娘,老太监们早就盯上啦,还能等你下手?”
紫衣宫女也不落寞,眼底还掺着光:“不给吃肉,过手也总有点油水吧!改明儿我去打听打听他在哪宫伺候,趁人不注意摸两把,也能解解相思之苦。”
绿衣宫女嗤之以鼻,不过也晓得她素日里爱开玩笑,嘴上厉害罢了,真刀真枪的时候就蔫坏了。
从月安宫出来,庄平不用瞧都能感受到身边气压骤降,仿佛让少年白跑一趟倒成了自己的错,鬼使神差地劝道:“公主年纪小,正是爱玩的年纪,御花园隔得不远,走两步就到了。”
少年绷着唇角,脸色一如既往的冰冷。
宫道上行走片刻,御花园已近在眼前,耳边传来孩子的嬉闹声,池塘边远远瞧见几个人影。
庄平忽然想到,既然公主和魏国公府的小小姐都在,那岂不是皇后和婉妃亦在?
方才光顾着找公主,竟未想到这一层,眼下贵人们聚集在此,这时候去找公主无异于往枪口上撞。
关乎前程命运的大事,容不得一丝错漏。
庄平心里紧张,伸手拦住了梁寒,低声道:“咱们来得不是时候,主子们此刻都在御花园,你暂且不宜露面,今日便罢了,改明儿寻个好时机再来吧!”
梁寒后槽牙咬紧,气息微微紊乱,漆黑的眼眸泛起不耐之色。
庄平吓得打了个寒颤,想了想,还是带他走到假山后面,离那群孩子近了些,指着那头在小池塘边追逐嬉闹的女娃说:“那个穿橘粉色小袄,扎两个小团子便是温凝公主,旁边穿桃红色,身上绣金线芙蓉的是魏国公的掌上明珠,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张婵。”
见池塘边还有两个少年,庄平也一并指过去道:“着牙白蟒袍的是当今四殿下赵熠,如今养在皇后身边,另一位着石青圆领衫子的是他的伴读,也是婉妃娘娘的堂弟,光禄寺少卿之子顾延之。”
梁寒缄口不语,阴冷的目光不曾旁落,只紧紧注视着穿橘粉上袄的小姑娘。
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清澈明亮,白白嫩嫩的面颊仿佛一团棉花似的,笑起来腮帮鼓鼓,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她在碧绿的草地上四处蹦跶,两条胖胖的小短腿动个不停,似乎永不知疲倦。
不知是不是错觉,庄平总觉得少年漆黑的眼底跳动着一点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