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有个穿绯色上袄,下着织金马面裙的女子,手里牵着一只蝴蝶状的风筝,一面在前面跑,一面转过头来朝她笑。
“见喜,娘带你去放风筝。”
见喜瞧不清她的容貌,但是光看她的身影就觉得很美,就连声音也好像散发着清冽的花香味。
五彩斑斓的蝴蝶风筝,飞得很高也很远,见喜仰头眯起眼去看,只能捕捉到小小的一只,就像真的彩蝶那般大小。
霎时狂风从眼前掠过,风筝线断裂,而那风筝颠颠荡荡地掉下来,化作一块乳白色的玉佩落在她脚尖,砰一声碎成两半。
见喜蹲下身,捡起玉佩,再一抬头,那女子却再也没了影踪。
画面再一流转,身侧一片皑皑雪色。
厂督跪在一片白茫茫的冰面上。
他全身都是血,手臂受了很重的伤,滚烫粘稠的血液从伤口中涌出,又很快凝结,仿若鲜红的玉髓镶嵌在坚厚的冰面,透出浓丽的苍凉来。
她心都在颤抖,想要伸手却抓不住他。
可他似乎浑不在意,嘴角噙着冰凉的笑意,望着她,晦暗的眼眸里透出明亮的色彩。
“娘……娘……”
“厂督……厂督……夫君……”
她在一片柔和温煦的晨光里缓缓睁开眼,头顶是熟悉的藻井,不像是颐华殿,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身边有人见她醒来,赶忙朝外头笑说:“娘娘,公主醒了!”
急匆匆的脚步声传至耳边,见喜艰难地偏过头,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竟是贤妃娘娘。
“见喜,你终于醒了,可把我吓坏了。”
见喜喉咙有些堵得慌,偷偷摸摸掐了把自己的大腿肉,有些疼,竟然不是做梦。
方才好像是绿竹的声音,唤她“公主”,她没有听错吧?
见喜有些受宠若惊,怔愣地望着贤妃,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好想问问厂督在哪,他的伤势如何,可是眼瞅这情景,似乎问这话不大合适。
贤妃抚摸着她额头,又仔细打量她五官,眼里慢慢沁出泪水。
先前只觉得神似,如今趁她在病中,贤妃瞧了她无数遍,慢慢与堂姐的模样重叠成一个人儿,尤其是这双明朗的杏眸,实在与她幼时见的堂姐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方才听她在梦中喊“娘亲”,贤妃心都要碎了。
“见喜,你真的是我阿姊的孩子……”
贤妃用锦帕拭泪,双眸已肿得不成样子。
见喜一直是懵的,又小心翼翼地扫视一圈,看到秋晴也在床侧,“秋晴姑姑,我……”
才知真相时,秋晴也不敢置信。
直到看到贤妃将自己那半枚玉佩和见喜的那一块放在一起,重合成一块完整的蝴蝶玉佩,两人皆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秋晴又去问了王伦,才知事情的始末。忽然想起羌瓷也的确同她提过一件事,后宫有个贵人,帮了她一个大忙,她不知该如何报答。
如今看来,那贵人必是顾昭仪无疑。
“秋晴姑姑。”
秋晴蹲下来,平静的目光泛着柔和,不再是以往的严肃冷清,“见喜,你的母亲是顾昭仪,是贤妃娘娘的堂姐姐。”
短短这些天,太后驾崩,魏国公入狱,顾淮洗冤,所有的事情纷至沓来,梁寒选在这个时候揭露她的身份,已经无需任何的顾虑。
而秋晴也无需再因她爹爹身份未明,对她严加看管,以免在外招惹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