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唤堂姐“婉儿”,唤她“兰儿”,她已经许久没有听到祖母的声音了。
阿亭,阿亭……
他怎么能这样唤她呢?
“我这几个月很忙,做了很多事情,搜集证据,为人翻案,如今又料理太后的丧仪,每日只能睡一两个时辰,做梦都想来瞧瞧你,你呢,还是不想见我吗?若是太后没有驾崩,是不是打算这辈子不见我了?”
她想见吗?可能有一点点吧,回宫之后他便喜欢握着她的胳膊睡,让她习惯了身边有个人在。他不来,被褥都像捂不热了似的。
可是他在身边,她又会害怕。
睡梦中她双眼发涩,酸得厉害。
“阿亭,你会喜欢我吗?”
赵熠在她身旁看了许久,希望她能听到,又害怕她会听到。
倘若她能喜欢他,哪怕只有一点点,他都能高兴得发疯。
“为了江山后继有人,我把自己该做的做了。宣儿是个好孩子,可一个孩子太孤独了,我希望有一个同胞弟弟或妹妹来陪伴他,两人相互扶持着长大。我幼时孤苦,那些兄弟姐妹没几个拿我当人看,能说句话的少之又少,如今宣儿做了哥哥,我也没什么要担心他的。往后,我谁的宫里都不去,就陪着你好吗?你会高兴吗?”
原来是想给小殿下要个弟弟妹妹,可他为何闭口不提皇后肚子里的孩子?
就陪着她一个人?这样的陛下一定会被群臣的唾沫给淹死。
旁人议论他,她不会高兴的。
夜晚很长,她能感觉到那双温热的手一直覆在她手背,动作放得很轻,却又怎么也挣脱不开。
……
夜半,诏狱。
梁寒从提督府过来,雨已经停了,深夜的寒风冰凉入骨。
空气里弥漫着浓稠的腥臭,刑架上挂着个血淋淋的人,苟延残喘,不过只剩半口气。
这里人人都是一等一的刀斧手,让你三更死你活不到五更,想留你一条命,自然也有办法吊着,不让阎王爷收你。
沈思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连鞭刑都熬不过,何况是人人闻之色变的梳洗?
滚水往身上一浇,鬼哭狼嚎般的声音如同从地狱里传出来,所有属于文人的尊严和傲气在一瞬间被践踏得稀烂。
供出韩敞的名字,梁寒也不打算再难为他,留着一口气,等着人上钩。
案前的卷宗堆成小山,他信手扫过去,取了一卷摊开慢慢详看。
倏忽手边纱灯内光影一闪,数十名黑衣刺客从屋顶飞跃而下,个个身手矫捷,面纱下一双眼睛如同猎鹰般凌厉。
寒芒扫过眼眸,梁寒勾唇一笑,淡定地抿了口茶,“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