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街道两旁林立的花灯,心中忽然像是被挖去一块,漏了风似的,凉飕飕的。
不出意外的话,他的野心和重担会在今年有一个了结。
走的是稳中求进的路,抱的是破釜沉舟的心,如果能够功成,对于皇帝,甚至整个大晋江山都是扭转乾坤的转变。
而他深处权力的中心,有时候就注定了有进无退、有去无回,若是轻易放弃,无异于玩火,摔得比谁都要惨。
况且这么多年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其间冷暖自知,说不贪恋权势是假的。
那种一手遮天的感觉一旦存在过,滋味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他也庆幸自己是这样的身份,即便她是变数、是牵绊也无妨,手底下万千厂卫是他的底色,让他有了保护她的力量。
这身份,轻易舍不了,却也困不住他的心。
他抬眸轻叹一声道:“只要你想来,随时都可以来。再给我一些时间,紫禁城或许会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
她微微一怔,听到这句话似是漫不经心从他口中说出来,却隐隐含着千钧的力量。
想说什么,却还是止住了。
他做的事情一直很危险,不用问也知道。她没什么大的心思,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心里永远有一个位置给她就好。
见喜一身轻松地在街面上游荡,脚尖踢踏着路面的碎石,余光瞥到路边一个小小的首饰摊子。
一块半片的乳白色蝴蝶玉佩,静静躺在墨蓝色的缎面上。
玉佩并不起眼,与旁边那些金手镯、翡翠珠串比起来更是黯淡无光。
可她却忍不住停下脚步,伸手拿过那枚玉佩在手上细细端详。
白玉虽通透,却多磨损,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指尖拂过蝶翼上一条清晰的划痕,一种奇特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梁寒看到她拿着那块玉佩出神,“怎么了,喜欢?”
见喜摇摇头,眉头皱起:“好像小时候见过的,尤其是这道划痕好生熟悉。”
那摊主热切笑道:“姑娘好眼光,这玉是好玉,若不是因有几道划痕儿,也不会放在这里卖,姑娘若是喜欢便拿着吧!”
梁寒望着那半边蝶翼,忍不住问:“这玉佩还有一半?”
摊主连忙道:“看这玉的形状应当是整块蝴蝶佩一分为二,这是其中一块,看样子也是辗转出手多次才到了鄙人手里,至于另一半在哪,鄙人也不知道。”
见喜将玉佩翻个面又瞧,还是没什么印象。
她抬起手,突发奇想地将蝶翼放在额头上贴了贴,过往的一些零碎记忆倏忽涌上心头。
“厂督,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是见过这块玉的。”
她转过头,给他瞧自己的额头,指着眉心上方的位置,情绪有些激动:“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乱跑,摔了碰了是常事,有一回不小心摔了一跤,手里的玉佩甩出来,正好替我挡住了前额,玉佩上最深的这道划痕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磕到的。”
她想了想,心中又觉得怪怪的:“可我们家那么穷,怎么会有这个玉佩呢?难不成又是我舅舅从哪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