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见喜怕了

见喜紧张地吸了口冷气,她大着胆子抚了抚他冰凉的胸口,试探性地开口问:“厂督……厂督?”

梁寒原本眉头紧拧,额头青筋暴起,极力隐忍之时,却忽然被这颤颤巍巍的声音将满腔炙火灭了下去。

黑暗中他脸上毫无血色,像月色照拂之下檐角那盏孤独飘摇的风灯,如若不是胸膛尚有起伏,恐怕已与死人无异。

见喜心脏像是被人捏紧,吓得眼泪直往下掉:“您怎么了……别吓我呀。”

她不敢摇他的身子,只能一下下地在他胸口顺气,“老祖宗您吱一声好不好,啊?”

漫长的沉默过后,身侧之人终于长吁出一口气,震颤的双手渐渐抑制下来,紧绷的身子也缓缓恢复了正常。

“祖宗?”

见喜发现他呼吸没有方才那样紊乱了,于是哆嗦地试着唤他。

久之,他眼里最后一点狂躁肃杀之气也消失殆尽。

他垂眼,双目疲倦,缓缓抬起她下巴,对上她晶莹的双眸,问:“小见喜,你怕吗?”

这嗓音仍旧清明,带着一股旷野里苍凉的韵味,尾音微微上扬,方才的风暴骤然平息,潮长潮落,一切都回到了之前的宁静。

可见喜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好了,就那么突然地就好了么?!

呜呜呜,这都是什么怪人。

黑夜里一双骇人的眼睛紧紧盯着她,见喜嘴唇直抖:“怕,刚刚是有点怕。”

这种境况下是个活人都怕吧!

梁寒忽然笑了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绒发,将她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温柔得像是换了个人。

“是我不好,”他牵起薄唇,柔然道,“怕的话,你去耳房睡可好?厂督怕控制不了自己。”

这话里还带着一些懊丧和慈悲

,如若不是方才清醒地察觉出身侧的危险,见喜真以为身边躺着个没脾气的活菩萨呢。

梁寒绞着她一绺头发,悠然地置于指尖打旋儿。

他想着,只要她有半点离开的心思,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见喜呢,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此刻在阎王殿门口反复横跳。

她仔细顺着他胸口,又将他抱紧了些,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怯怯地说不走,“见喜想陪着厂督,厂督身子好冷,您让我留下来给您暖被窝,成不成?”

好,很好。

梁寒笑了笑。

她和过往的那些女人一个德行,贪图荣华富贵,还能说得如此坦坦荡荡,为了她主子的好前程,连命都可以不要。

睡在他这样的人身边,一定极度难受,极度挣扎吧。

他一哂,望着她的目光化作一把尖锐的刺刀,仿佛随时能在她身上捅个血窟窿。

这世上太多的人在他面前唯唯诺诺,卑躬屈膝,可心里头却都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坐到这个位子上,不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谨慎”就能保全。

他向来睡眠极浅,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无论何时他都能立即警觉地睁眼。

红木床上处处是机关,他要谁生,谁就能生,他要谁死,没有人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