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畜生楚王爷就谁钓谁这个问题没有再和自家手下继续探讨。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铺盘的计划开始缓慢动了起来,他便也不再那么得闲,总能有时间去和陆凤楼撩闲。
只是每日上朝时的銮驾上,却照例总是多出一道清挺修长的身影,从未少过缺过。
陆凤楼每日喝完药才坐上銮驾,本就厌烦苦药,却又要在喝完药后面对这苦药的主人,小皇帝心情便越发恶劣,对着楚云声阴阳怪气的频率更高了些。
没两天楚云声便看出了症结所在,再入銮驾时,手中便多了一小盒甜枣,等陆凤楼沉着脸上来,便打开。
陆凤楼挑眉偏头,楚云声捏着甜枣的手指却已经送到了唇边,强硬地拨开陆凤楼的唇瓣,将清甜的滋味送进去。
陆凤楼也不拒绝,吃完枣子,楚云声便接了枣核,简单收拾。
等收拾完,一转头,楚云声便能看见陆凤楼偎在他的大氅上,迷迷糊糊地靠着他睡着了,就像只蜷缩起了爪牙的畏冷的小狼。
但也只是小憩一会儿,快到太极殿时,这小狼崽便醒了,急着把他踹下銮驾去。
这样明里暗里的平静实属难得,仅仅持续了几日便已是不易。所以当楚云声在老王爷的寿宴上接到四大世家的暗中相邀时,也称不上有多意外。
喝茶的地点在京郊一处红梅盛放的院子。
楚云声下朝以后,便裹着大氅踏着雪色,带着狄言骑马出了城。
离得还远便能望见那青砖高墙里斜刺出来的几枝红梅,艳色扎眼,夹在天地一片白皑皑的雪色之中,就仿佛被谁泼了几点寒碜的血渍一样。
在楚云声这个手握兵权的摄政王面前,惯来会做人的四大世家可不会摆些不合时宜的威风架子,楚云声快到时,四家家主便已经出门来迎接了。
其中赵家家主显得尤为热情,行过礼后便一副笑逐颜开的模样,遣走了下人,主动走上前来引路:“王爷赏光前来,可真是让臣等受宠若惊。此处是族内一位老族叔的一间温泉别院,平时别提有多宝贝了,进都不让人进,也少有人知,今次这赏梅茶会在这儿,可是臣拉下老脸来求来的!”
“院里这梅树便有数种,都是移自边关或北国,颜色绝非京城那些庸脂俗粉可比……”
几人往里走着,曲径回廊,比起庄严大气的京城建筑,倒是多了几分江南婉约。
而这婉约之中,丛生着簇簇腊梅,点缀在青砖白雪间,殊为艳丽。
这赵家主倒真似一个爱梅之人,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夹路两侧的各种梅花。楚云声表情淡淡地听着,默不作声,直到进了赏梅的小亭,才道:“此处梅花极好,但还是京中红梅更艳上几分。”
此言一出,赵家主的声音一顿,四名家主飞快对视了一眼。
胖乎乎的钱家主眯起小眼睛,笑道:“王爷所言极是,民间之物,终究是民间之物,如何比得起京城的位置啊。”
位置二字被他不轻不重地踩了下字眼。
之前拐七拐八的遮掩总算被拨开了一点,这话里的机锋亮了出来。
“确是如此。”楚云声的语气依旧是不咸不淡,从他的脸上似乎也看不出多余的表情。
进了亭子,几人入座,狄言守在楚云声身后,赵家主命人送上来一个小巧的白玉酒坛,笑道,“这可是岭南的神仙醉,一年得这么几坛,跑废了臣几匹千里神驹才赶上年前送入京来,滋味不同凡响。”
“王爷请!”
又两名美貌婢女上来开封倒酒,白衣的琴师抱琴坐在雪地里,弹着清幽的琴曲。
楚云声惯来爱打直球,但这却不意味着他不会虚与委蛇。在原剧情中对世家的描述并不是非常多,哪怕最后结局北寒锋和慕清嘉让世家退出了朝堂,挣脱了世家的禁锢,但还是不可否认,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世家只是受了重创,但被完全铲除还谈不上。知道世家势大,楚云声既然将养陆凤楼作为目标,那必然要和世家作对,所以多虚虚实实地了解下自己的敌人,是必不可少的。
除开进入亭子时的那两句机锋,之后五人对坐,便真像是悠闲赏梅一样,温着小酒,听着琴曲,观赏飘起的细雪和纷落的红梅。
口中闲聊的也都是朝堂趣事,民间传闻,还有一些美食美酒。
酒过三巡,钱家主像是醉了般,圆圆的脸有些涨红,神色玩笑道:“说起民间的有趣传闻,也不知王爷最近听着些什么没有?”
楚云声眼尾微微撩起,心知重头戏终于来了,便道:“本王对民间之事不甚了解。”
钱家主和其他三位家主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看向亭内的狄言。楚云声微微皱眉,摆了摆手,狄言低着头快步走出亭子。
钱家主呵呵一笑,眯起眼:“王爷,并非是臣等信不过您的侍卫,只是这民间的流言最是凶狠,杀人于无形啊,咱们若是论起来,就怕走漏出什么,那不像个样子。”
楚云声道:“钱大人此言何意?”
钱家主摸了摸颌下的胡子,低声道:“王爷可曾听闻过一些有关皇上的流言?”
楚云声没答言,只是挑了下眉,看向钱家主。
钱家主笑道:“咱们皇上的流言在坊间话本子都出了几套了,说都是说不完的。只是最近这一条可是和王爷您有关。那些无知百姓都是饱受上头欺压,又正逢王爷您从边关大胜归来,心头这怒气和喜悦撞在一块,便都说头顶这个是个无能的,倒是王爷您……龙章凤姿,心怀百姓,乃是……明君之象啊。”
最后几个字刻意压低了般,说得极轻,但却好似惊雷,砸进众人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