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丘章由于情绪波动过大,当场致死。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唐晚怕唐丘章难过,下了课就跑到医院找他。
可惜,太晚了。
她亲眼目睹了一场“谋杀”,却没任何理由告发。
那些人嗜血成性,不把人命当回事。而她年纪尚轻,言语单薄,又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压根儿没有说服力。
不过,她怎么也没想到父亲这场尽了全力却没抢救成功的手术最后被归结为一场蓄意谋杀。
舆论引导下,父亲术后哮喘病复发且抢救不及时去世的事也变成了畏罪自/杀。
唐晚有一点撒谎了。
她对08年的记忆除了汶川地震、奥运会还有08年冬末的那场医疗事故。
那还是纸媒当道的年代,这事在当时成了小地方轰轰烈烈的大新闻。
记者陈卓拿着笔杆子大刀阔斧写了一篇关于唐丘章德不配位的文章。
文章内容尖锐,情感激烈。发出来没几个小时就将这件事推向了。
短短几天时间,平日受病人尊敬的唐医生被医院除名,周围邻居怨声载道,全都骂唐丘章是庸医。
长达半年时间,唐晚家门口堆满了臭鸡蛋、垃圾,门上被泼了狗血。
同年,唐晚奶奶因承受不住骂名病倒去世,姑姑远走他乡,李慧芸匆忙改嫁。
再过半年,骂声平息,好像一切都过去了。
那些肮脏的、难堪的、屈辱的回忆全都在那一刻化成了灰烬,甚至连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都变成了和蔼可亲的模样。
这场事故的结局,只剩她,只剩她一个人还困在其中难以逃脱。
无数个失眠的深夜,她睁着麻木的双眼问自己,到底该怪谁呢?
怪那场手术、怪病人家属、还是怪那个不知青红皂白就发文讨打的记者呢?
可是有什么用呢,父亲再也不能回来了。
幸福美满的家没了,奶奶没了,姑姑走了,妈妈嫁人了,骂的那群人也老的老死的死。
好像每个人都在往前走,好像每个人都在遗忘,好像这个世界真和平了。
那为什么……为什么她忘不了呢。
她只要闭眼,就是那句冰冷的死都死了能怎么办。
一通电话及时打断唐晚的思绪,唐晚醒过神才发现早已泪流满脸。
眼泪顺着脸颊掉进嘴里,又咸又苦。
缓了缓急促的呼吸,唐晚从包里翻出手机。屏幕上联系人的头像不停跳动,唐晚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迟缓地按下接听。
是傅津南。
电磁声滋滋响,唐晚捏紧手机,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他:“有事吗?”
那头,傅津南手搭在咖啡馆收银台,瞟了几秒菜单,问:“喝不喝咖啡?”
唐晚闭了闭眼,紧着呼吸拒绝:“不想喝。”
傅津南没想到唐晚会拒绝,皱眉扫了扫一旁侯着的收银员,吩咐:“另一杯不要了。”
唐晚身心疲惫,实在没心思跟傅津南周旋。趁他跟旁人说话的功夫,唐晚摁了挂断。
防止他再打过来,唐晚不忘关了机。
还剩个报告没写完,明天是dld,唐晚强迫自己恢复正常,转头去了图书馆。
这一忙起来就是两三个小时。
合了笔盖,唐晚扫了一圈周围,只剩几个人。
眼见过了十点,唐晚没再坚持,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图书馆。
十点后的校园空得吓人。
晚上气温骤降,风扫过来,吹得脸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