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姜越要杀他,趁着他被砍了的时候杀进皇城,这样的人会对他有什么好心?他是真觉得太过荒谬。
而一切未验证前,反复作想只会徒增烦恼,他眼下若想知道姜越对他究竟安了什么心,倒不如直接去试探姜越。
如此打定了主意,裴钧心中便也渐渐平静,在竹榻上半睡半醒一会儿,等到太医熬了药来喂姜湛服下,守着胡黎与一众小太监用酒为姜湛擦了身子,这样熬到了下半夜时,姜湛昏睡多时终于清醒,说想吃些东西,此时太医闻讯匆匆为他把脉探额,喜报皇上高烧开始有退转的迹象了,立时整个帐中都松下口气。
胡黎端来温热清粥要喂姜湛,裴钧心想要全然打消姜湛的顾虑,便强打精神接过来代劳,待众人终于伺候姜湛再度睡下没有多久,天际便破晓翻白,山谷草野间的清晨很快便点染了整个围场营地。
姜湛的高烧所幸退了,精神比昨夜好了许多,虽还有些低喘嘶哑,却也勉强能支撑一日事务,于是起身由胡黎拾掇衣衫用度,拉了拉裴钧的手,叫他也回去洗漱一番稍后从驾行猎。于是裴钧便大功告成地从窝坐了一夜的竹榻上起得身来,掀开了大帐的帘子就一步踏到外面,岂知此时右手刚伸直了懒腰一抬头,却正巧和刚从对面营帐出来的人打了个颇尴尬的照面——
这人清俊挺拔、一身雅骨,并不是别人,而就是他那不知如何去想的晋王爷姜越。
姜越是皇室宗亲的管事人,独住的帐篷就在天子对面十步远,安帐的图纸早就在裴钧眼前落过印,他这时一将此事想起,再看看面前神情僵住的姜越,几乎立时就有种被捉奸在床的心虚——他头天晚上才跟姜越说了他早已不再出入崇宁殿,这一早却被事主看见他正从皇上帐子里伸着最惬意的懒腰走出来……
而此时的姜越看见裴钧,先是一愣,抬眼却果然看向了裴钧身后的天子大帐,面上的神情凝滞一时渐渐也恢复常然,片刻便将手中的小药瓶掩入袖下,双手负去了背后,这才笑得清淡又和煦道:
“裴大人早。裴大人深夜代伤辅佐皇上治国,真是忠心可鉴哪。”
第29章 其罪二十八 · 行凶
一听姜越这笑中带讽的话,裴钧心里原本的那点儿心虚忽而就被气没了。
——想他自己为了安抚姜湛那疑心,一晚上熬更守夜躺在小竹榻上连腰都打不直,拼着伤口开裂还要为那前世杀他的人端茶送水,究其溯源,还不是因了他晋王爷当初一高兴就揭了邓准那眼线,这才引姜湛怀疑?
二人原该是一条船上的人,可他裴钧受了一夜的罪终于出来,这姜越舒舒服服睡了一晚上什么好话不说就算了,想来头夜都是虎口下过命的交情了,这人一早撞上来开了口,却还是这么尖刀尖枪往人心窝子扎——敢情他裴钧现在胳膊上这一爪子伤是替鬼挨的吧?
想到这儿裴钧更气笑了,干脆放下手来捶起了后腰,摇着身子对姜越悠哉哉道:“哎哟,晋王爷过誉了,为了朝廷、为了皇上,臣鄙薄之身,再苦点儿又有什么关系呢?”
姜越听言,但笑不语,只当即转身回帐,脚下没半分停留。
裴钧一见这出口伤人的居然还先生气,直觉是没天理了,立时举了步子就要追上去继续膈应他,岂知此时落目一瞧,却见姜越负在身后的手里正捏着个小瓷瓶。
这时姜越已在前抬手捞起帘子,裴钧趁他不备,右手一探就从他手中抠过那小瓶儿来看,顺带人也跟在姜越身后溜进了帐子,旁边侍卫见他是跟着姜越进账,倒也不作阻拦,却是姜越手中一空不免惊愣,回过头竟见是裴钧跟进帐来抢走了小药瓶,还正揭了塞子放在鼻尖嗅,当即劈手便夺回来,冷冷下了逐客令:“裴大人,为朝廷出力的路在对面儿,你这可是走错了帐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