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有些艰难地开口:“将军,不必,血污会很脏。”
“不脏。”容完随手摸了摸他的脖子,将他方才渗出来的冷汗摸在了手上,示意给他看,轻柔地说:“人人都会流汗,流血,有什么好脏的。”
今昭呼吸急促了一下,他完全无法形容此时内心的感受。
——将军给了他太多东西。
不是食物、水、生存的空间,而是自由、信仰、新生。
他近乎虔诚地,用他那湿漉漉的,漆黑到有些死气的眼睛凝视着将军。这个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神情他都想拆散了吞入腹中,融入骨髓。他甚至开始扭曲地感激自己的命运起来,要不是之前遭受过的厄运,怎么可能得到这个人的回顾?
“好。”
今昭主动躺到冰冷的台子上去。
他必须变得强大起来,他必须恢复身体的每一个零件,必须夺回属于自己的能量源,才能成为将军趁手的武器。才能把将军的每一根头发丝都保护起来。
容完握着今昭的手,示意医生赶紧给他束缚上手脚,并打麻醉。
一般的麻醉剂对今昭来说并不管用,他的痛觉并没有消失多少,这场手术完全是场灾难。他时不时陷入噩梦当中,浑身痛苦无比,好像心里面被压抑许久的恶魔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脑子里疯狂地闪现过去那些痛苦的记忆,于是眼神也变得格外嗜血戾气。
容完怕他挣脱出那些束缚带,造成不必要的受伤,于是只能半边身子压上去,将他压住。
窗外暴雨不断,电闪雷鸣。痛苦之中,今昭被噩梦缠身,时不时仓皇地催促——将军,你走,不然我会伤害到你。可又模模糊糊地,把将军的手越抓越紧,跟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样,本能地求将军不要走。他矛盾而挣扎,痛苦到嘶鸣。
可在这个过程中,他感觉始终有人死死抱着他,死死抱着,有时候是给他轻轻擦一下冷汗,有时候是低声说“熬过去就好了,熬过去就好了。”于是他浑身汗湿,如同从水中被捞回来的一样,终于熬过去了。
哑巴医生给他那只眼睛上绑上了绷带。
等到过几天拆掉绷带后,他便能够拥有两只色泽一样的眼睛。
这手术比较精密,做了很久,等做完之后,医生满头大汗,而外面的天色也已经黑了。今昭终于从混沌的状态清醒过来,他在冰冷的台子上坐着,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刚进到手术室中那么有阴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