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在,看到这个裴明戴在颈间戴了六百多年的瓶子,听到裴明平静中却泣着血的话语,那层自以为是的壁垒,终于被狠狠撕破了。
短短的、轻飘飘的一句“欺骗了裴明的人生”,包含了多少血肉模糊的伤痕?
容谨死的时候,裴明该有多哀恸,冥月死的时候,他又该有多绝望?
谁能来替裴明回答,当他知道这些人都还没死的、这些其实都只不过是他越修之的任务而已时候,他该为这些挚友挚爱还活着而高兴,还是该为自己曾经的哀恸绝望而愤怒?
谁又来能替他回答,当他知道这些所谓的挚友挚爱,和曾经折磨他数年,他恨之入骨的人是同一个人时,他又该作何心情?
越修之,你自以为公允,自以为客观,其实不过就是个逃避现实的自私鬼罢了。
恍然间,他想着想着,竟突然泪流满面。
难以克制的泪水从他眼角滑落,滴溅在裴明刚刚为了穿好的外袍上。
半蹲着一直仰视他的裴明瞬间慌了神。
他手忙脚乱地用自己的袖口去擦拭越修之的泪水,心中的后悔就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上心头。
“你别哭了……都怪我,是我不好,我故意提起这些,是想让你心疼我。”他不算擦拭着越修之的泪水,语气又是心疼又是后悔。
他现在真的是想冲到一刻钟前,掐死那个对越修之说这些话的自己。
他那时想着,既然越修之都看到了这个骨灰,那么他借机诉诉苦,让越修之小小地愧疚一下,再心疼一下,也算是攻心的一个良策。
他那时算盘是打得好,但是却忘了越修之这人,对自己是如何的苛刻。
一件坏事的发生,他只会从自己身上不断地找原因,不断地责怪自己,总是把自己当做无所不能,无欲无求的圣人。
见怎么擦都擦不尽越修之一直在流的泪水,裴明忍不住站起来,将坐在床上的越修之揽入怀中,轻拍他的后背,口中不住安慰。
“你别哭了,这下我可亏大了,本想你心疼我一下,最好能抱我一下。谁知道你现在自己哭得这么伤心,还要我还抱你。”全知全能,执掌轮回的神明,此时安慰心上人来,却是笨拙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