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鸿为他斟了一杯茶。
的确是好几年前的旧事了,那时他和宇文势闲谈如何破华晋诸城,聊到蔗溪这处,都觉惊奇。此处人杰地灵,堪称宝地,他们当时就说,若能屯之为己用,作为军队后方补给中枢,必能站稳脚跟,轻取华晋半壁江山。
他们也曾讨论过,为何天时地利皆相近,蔗溪周边的几座城池却无法与之比拟?归根结底,原因还是在于人和。
荆鸿将茶盏递过:“大人向来为官圆滑,当初拒受提拔一事,大大出人意料,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彼时吏部怀疑刺史大人在此私扩势力,图谋不轨,先皇派人前来严查,最后却什么猫腻也没查出来,只带回去十六个字——大雅之城,地富民欢,百姓泪请,不忍别官。做官能做到这个份上,这份‘故土难离’,真是连先皇也心有所感了。”
刺史恭敬接过茶盏,却并不喝。
荆鸿接着道:“都说蔗溪生活奢靡,刚到大人府上的人常常误以为这是贪赃来的富贵,那时太子殿下年轻气盛,也曾疑惑过一个刺史的府邸怎能如此精致,还颇有些看不惯大人的世故为人。
“但后来殿下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用自己的手摸到了,这是蔗溪全城人共享的富贵,若是整个华晋都能如此,何愁不能抵御外敌?何愁不能千秋万世?
“刺史大人,你一心为自己的百姓着想,太子殿下又何尝不是呢。 国泰民安,这是他身为王储,最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
夏渊一宿没睡,他静静地坐在营帐中,静静地望着高大厚重的城墙。
这本就是场一个人的战役,他筹谋许久,最终亲手把荆鸿送了进去。他对他有着近乎盲目的信心,他知道,荆鸿绝不会失败。
可是他的心中并不安宁。
他这么做,无疑是把荆鸿推上了风口浪尖,他已逼得他——退无可退。
清晨时分,蔗溪的城门缓缓开了。
朝阳一寸寸翻过灰色的石墙,渗进了刚刚苏醒的街巷。
夏渊笑了笑,卸下穿了一夜的战铠,换上了柔软华服。此时的他,便不再是领兵数万的将军,不再是一心复仇的太子,好似只是个路过此地的王公贵族,翩翩而来,礼数文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