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母看了一眼,像似突然就了然了,也没多说,只道:“换个大点的盆吧,要不然不好长啊。”
季景天坐在书桌边冷冷地看着肉球,然后拿过一块手帕在上面盖住了它。
他休息了几天就去学校了,许一夫正在研究胸透片,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听说你正在办签证哪。”
“对。”
“去找傅听夏?”
季景天没说话,许一夫道:“找他干嘛,把他抓回来,然后像原俊楠一样把他关起来?”
“他倒是什么都跟你说。”季景天咬了一下唇。
许一夫悠悠地道:“当然有个人魅力的因素,不过我觉得更多的是因为这是我在时间里用同样的信任换来的。”
“我没信任他吗?我有问过一句他跟原俊楠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你不是信任他,而是在等着他跟你坦白。你都不了解他,怎么可能会信任他。”
季景天大声地道:“我怎么不了解他,可他不应该遇上一点事就一走了之,他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啊,你开始了解他了,怎么办呢,你喜欢的这个傅听夏,就是这么一副德性,别说完美,可能都有一点糟糕,有想过换一个吗?”
季景天深吸了一口气道:“老头,我的心情实在不太好,你下次再来添乱行吗?”
“不是添乱,而是在告诉你,你相处的越久,就会看得越清晰,而要让听夏长期维持住让你一见倾心的那点神性,他缺乏信心,他害怕你在更成熟,更聪明了以后,会看穿他不过是个常人,到那个时候你会遗憾,遗憾了,可是彼此没有退路了。他不想让你有遗憾。”
许一夫转头道:“要不要去找听夏,那是你的自由,不过别把自己降到听夏那个档次,那多丢脸,如果降到原俊楠那个档次,你以后就别进这个门了。”
季景天看着洒在树叶间的阳光,深吸了一口气。
晚上他坐在台灯下看了一会儿书,伸手把角落里的肉球拖了过来,叹了口气,拿出新买的花盆小心地将肉球挪到花盆里,等里面的泥倒空了,晃荡从里掉下来一个盖子,然后是一截手指套。
季景天连忙丢开手里的易拉罐,解开手指套的结,翻开,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
你是我这一世最大的惊喜,谢谢。
季景天看着纸条良久才轻笑了一声,喃喃地道:“才多大,就说一世,你到底是真认为我是你这一世最大的惊喜,还是希望我去做你这一世最大的惊喜……”
傅听夏是学校实验室双轴转,他的到来在实验室里的确引起过一点涟漪,但也只是一点涟漪罢了,医学院的实验室里绝大部分人都出自名门,摊开履历个个耀眼无比,几乎人人都曾被人称为天才。
他们来到这里,第一学会的就是自己没什么了不起,然后明白要想胜出,靠得不是天资,加倍努力才是唯一的武器。
所以所有的人都在夜以继日的努力,傅听夏也是如此,过着远比国内更枯燥的生活,脑子里充满了各式数据,每天睡四到六个小时,唯一的群体交流就是周二的课题进展汇报。
傅听夏每天在台历本上打个叉,然后在心里想道,又过去一天了,季景天,你在做什么?
圣诞节是实验室里唯一能感受到节日气氛的日子,虽然仍然会有近半数以上的人还在煞风景的做实验,但不少人还是选择出去轻松一下。
傅听夏也出去逛了个街,买了点吃的,然后沿着街道向着自己的公寓走去。
季景天就在不远处看着他朝着这边走来,当傅听夏走近的时候,他连忙躲在树后面,隔了一会儿,他探出头去,见傅听夏没有进屋,却在仰头看天。
天上有雪正慢慢地飘下,傅听夏心想,季景天,下雪了,可不可以算一年过去了。
他在看雪,季景天在看他。
每一个月,方海的信总会准时到,厚厚的一叠,有剪报,有信。
时间跨入了九零年,好像一张黑白照,突然就多了颜色,尽管妆化得还很土,但莫名地就会感到生活的韵律开始有了跳跃的活泼感。
九二年,许一夫与季景天做了国内首例左心室减容术,这个手术是由巴西著名心外医师巴迪斯达在1984年创造,将心脏上坏死的心肌切除,再将心脏缝合,这个手术因为其难度过高,因此在十年之后才被人逐渐开始熟知。
左心室减容术使得晚期心脏病在除心脏移植以外多了一项可选项,因此在乡下的时候傅听夏不知道跟许一夫多少次讨论过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