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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雯捧出一把海棠果蜜饯谢过他,便轻声敲门:“有人在家吗?我是晴雯。”

院里头开了门,原来是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妪,见着晴雯,先是诧异,问:“可是太太那边有变?”

原来她看晴雯和紫鹃两个穿着体面装扮入时,把她俩当作王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了。晴雯心酸,此时还盼着王夫人能回心转意。

却听得屋里金钏的声音:“怎么?!”说着还有急促的在地上趿鞋的声音。

晴雯忙说:“金钏,是我,晴雯和紫鹃,我们过来瞧瞧你。”

那趿鞋的声音戛然而止,晴雯和紫鹃进了屋,就看见金钏蒙着头躺在炕上。老妪端了两碗水来递给她们;“难为你们还记着旧时姐妹,多开解开解我家钏儿。”

紫鹃先过去坐在炕沿边:“金钏,那事情我们都听说了,太太也过分了些,总归是无妄之灾,知道的谁不说你是无辜遭殃?”

金钏动了一动,晴雯知道这是说到她心坎里了,当众挨打被逐,金钏要强,总觉得丢人,可如今紫鹃说外人都觉得不是她的错,那金钏心里先能舒服些。

晴雯跟着话茬:“是啊,明眼人都明白呢,只不过碍着要在贾府当差不敢说出来。”

金钏在被子下闷声道:“谢谢姐姐们来探我 ,可我实在是无脸见人……”

开口说话是大进步,晴雯一喜,和紫鹃对视一眼道:“咱们当丫鬟的,哪个没被打骂过,当时也羞愧,也不敢见人,可日子长了都忘了,谁还记得这些呢?”

紫鹃在旁帮腔:“可不是?我十岁上忘关了老太太养的鹦鹉笼子,被管事的大丫鬟带到庭院里去打板子,打完在东边的大照壁下跪了一个下午,当时南来北往全是回话的婆子丫鬟,我当时脸羞得红彤彤一片,以为人人都对我指指点点,恨不得缩紧地缝里去,可如今谁还记得?”

被子下面传来闷闷的声音:“我也不记得了。”

紫鹃道:“对呀,所以说当时经这事儿的人羞愧万分,可外人不过两天就忘了,谁还记得别人的那些事呢?”

这话说得见效,金钏掀起来脸上蒙着的被子,忽得坐起来,双手蒙脸:“可外头人都说我是勾引宝玉不成才被太太赶出来的。”

晴雯道:“那就别理会啦,外头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恨人有笑人无,他们怎么不去说街头乞讨的大娘呢?只是因为你长得好、人出挑、先前又是得势的大丫鬟,那些人比不过你心里都憋着嫉恨呢,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踩你了,自然要赶紧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