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二姨娘,挨挨挤挤凑到黛玉身边,拉起黛玉的手就开始哭:“姑娘啊,你来我可有主心骨了,早上你是没瞧见,我端着一盅子银耳汤来见老爷,谁知道他们说老爷出事了,慌得我……盅子都打翻了,就顾着哭到现在……”
说着说着想起了什么,扭头对地上跪着的两个小厮狠狠的说:“老爷可是多晚哉 (注释1)出的事?要说这起子奴仆不尽心,滑几咯哒 (注释2)招人恨,早早的打发旮(家)楷(去)。”
二姨娘是到了江南以后林如海新纳的妾,祖辈是宝应人,也算是良家出身,家里务农之余还赁两架织机,是农家里头殷实些的,只不过那年蚕娘娘没供奉好,收成不行,她家里的织机被主家收走不说,还要高额的赁费,这可拿什么赔?
二姨娘不忍心爹娘卖地卖田,求着人贩子自卖其身,也是黛玉母亲要寻访个通房,在一堆柔柔弱弱的江南女子就瞧着她腰胯灵活屁股大,猜着是个好生养的,便买了来。
二姨娘脑子活络,没多久就学了一口流利的北方官话。她平日里自然是讲得一口北方官话,可是如今做急了,那宝应话就忍不住蹦出来了。
她拿着下面的下人发作,黛玉倒不嫌她烦,无他,这个二姨娘虽然是后买的妾,但本分忠心,在府里待着也不作妖,虽然有时候直愣愣的,倒不是个挑事的将军。倒是另外一位……
果不其然大姨娘出声了:“妹妹这是做什么,没得发落几个下人?也不怕叫人家议论乡下乡音,尊贵了才几天脚跟上的泥点子还没洗净就充庙里金身菩萨?”
大姨娘是贾敏的陪嫁丫鬟,出身就是贾府的家生子,自小当作副小姐养大的,吃住都是见识过的,自然把个平民出身的二姨娘踩踏的不像样子,二姨娘对上她就只有吃亏的份,嘴上嘟哝着:“哪个小瘪色敢?!”
大姨娘虽然已近三十,但保养得宜,仍旧肤色白玉。一双明目似笑非笑:“要我说,妹妹还是悠着点,还有那外道来的着急呢,怎么也轮不到咱们训人。”
这屋里人都不是傻子,一瞬间都听出来了,这是次打适才白先生说的那句“大夫怎么说”呢,黛玉瞬间脸涨得通红:“大姨娘是太太身边的老人,原说我也该给大姨娘几份体面的,只是这含沙射影的说我先生,我便得分辨几句:先生金尊玉贵,多少高门大户求着都请不到,还是父亲恩师的面子,先生才屈尊纡贵来府上教导我,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谁让我先生下不来台,打得可是我的脸。”
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和气姑娘,这时候发起威来也有几份势头,屋里的其余人吓得不敢动,还是二姨娘自己找坡下:“奴心里着急,适才又吃了油饼糕,心里一个劲儿的蹿火,倒惹着了先生,奴给先生赔个不是。”
她认错这般快,倒出乎众人意料,白先生给黛玉面子,自己摆摆手,算是接受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1多晚哉:扬州方言, 意思是什么时候。
2 滑几咯哒:扬州方言,意识是偷奸耍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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