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乐悠原先总是担心有朝一日自己的肚子大起来会是什么诡异的模样,可实际上这天真到来,他反不觉得哪里奇怪了。
因为心里更多的是期待。
尽管心里尚未思考过将来该如何教育孩子,毕竟他还不能想到这一块的问题。但心里隐隐期盼着孩子能快点出生,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跟孩子一起玩了。
钟乐悠从书房出去,看到冷付俊是带着一幅画回来的。他还在诧异是什么画,冷付俊就将画先转过来给他看——正是自己画的那幅。
冷付俊脸上的神情彰显的是得意:“我把这幅画买回来了。”
说实话,若不是冷付俊找到这幅画,钟乐悠都已经遗忘了。毕竟他将这幅画卖掉的时候,哪里想过有一天自己跟冷付俊会走到这么一步,而那时也不过是觉得这幅画没什么用途,才大方卖了,不见心疼。
可没想到冷付俊将画拿回来了,这隐约便有了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他还能回想起来自己作这幅画时听过哪些歌做过哪些事。
就是他并不觉得这幅画有多少好,冷付俊拿它回来,对钟乐悠而言有点像黑历史被人重提的感觉。所以他的第一句就是:“……你买它回来做什么啊?”
好在冷付俊只顾自己高兴:“我看着这幅画就喜欢。”毕竟画中人是他自己,更是第一次看到钟乐悠画笔下的自己。
他问钟乐悠:“怎么画了这幅都没叫我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画的?”
钟乐悠道:“……很久以前画的了。”
冷付俊已经决定将这幅画挂在客厅,以后进出都能看到,想想就美滋滋——当然,钟乐悠不会同意就是了。他绝对不会让“黑历史”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天天要看,最后这幅画只是被冷付俊挂在了书房,还是在一个钟乐悠看不到的角度。
这里的画攒了不少,钟乐悠又不好意思挂起来,便想拿回自己家去——不是林家,而是他小时跟父母一块儿住的房子。
他住到林家去后,这个房子就空着了。林家父母没打过这房子的主意,先前作为监护人的时候就没想过要拿这房子做什么,如今钟乐悠已经成年,房子就交由他自己处理了。
钟乐悠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回去那里,因为一回去就会想起很多与父母相关的事情,想起曾经在那里他多幸福,从回忆出来之后就有多痛苦。一直到几年前,他才慢慢摆正过来自己的心态,时不时能回去了。或整理或放东西,家里的大部分布置都一点没变,跟以前一模一样。
冷付俊不知道钟乐悠在刚失去父母的那段时间里经历过什么,其实除了钟乐悠本人,谁都不知道。但钟乐悠是不太能言语的人,更不愿意为别人带去麻烦,所以心里的事情,往往都是能不说就不说。
这次他说要回去,冷付俊自然是亲自陪了他去的,尽管他不理解为什么钟乐悠非要把画拿回家去,可他不敢问——有些事情尚在未知区域,冷付俊能不踩就不会去踩,要一不小心踩错了,别说钟乐悠会如何,他自己也得悔死。
但能去钟乐悠小时生活的地方看看,冷付俊还是欢喜的。至少这在冷付俊看来,是钟乐悠越来越看重接受自己的表现,他现在甚至允许自己走进他的过去了。
而将画拿来这边后,冷付俊也终于知道钟乐悠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这里面墙上挂着都是钟乐悠这些年来的画,还是分主题或季节分别摆放的。几幅相似主题的画摆放在一块儿,就能明显得看到进步或不足。
不过这回就不是钟乐悠自己将这些画挂到墙上去了,冷付俊哪里会叫他挺着肚子做这些事情,带来的画都是他给挂的。有些没装框的,他还顺便先把框装上了。
虽然这么做算是留着自己的黑历史,可钟乐悠也喜欢看到自己身上的进步,而且他总觉得,将画挂在这里,也能让爸爸妈妈看到他的进步。要知道他画画越来越好了,爸爸妈妈应该也会为他高兴的吧。
在这里,钟乐悠第一次同冷付俊说起有关当年的事情。
他年幼遭逢家庭骤变的噩耗,最初得到的不是来自哪个亲戚的安慰,而是两边不可开交的争夺吵闹。
若父母还在,一些复杂的家庭关系还算能压,只是父母离开他后,什么样的人物都跑了出来,大人要处理这些东西尚还觉得头疼,更不用说那时什么都还不懂的钟乐悠了。
他父亲那边是有一个哥哥的,不过因为爷爷奶奶自幼偏心严重,早就断了关系分了家,在钟乐悠出生之前就没了往来。
母亲那边则是外公外婆早就去世,只剩阿姨对他好。倒是有一个舅舅,奈何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过去老人重男轻女思想严重,非要生个儿子。好不容易得了个小儿子,免不了各种溺爱,因此活生生养坏了,如今年纪老大不小了,却依旧没个正经的工作,成日里只知吃喝嫖赌。
这些本都是不会再有交集的人,但知道钟乐悠父母去世的消息,都跳了出来想分一杯羹——那时他们家境虽说不上有多好,可父母好歹留下了一套房子跟几十万积蓄,再加后续一些赔偿,光钱少说也有百来万。
照理来说,父母去世,监护人优先会从爷爷奶奶这边考虑,奈何两位老人身体不好,虽很有心想要吞下那部分遗产,只是看样子照顾不了孩子多少年——而且作为爷爷奶奶,竟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孙子一面,可见关系并不亲密,法院并没有很快就下判决。
当时钟乐悠跟林家最好,毕竟真心待他好的也就只有一个阿姨。最后法院综合多方条件考虑以及遵从未成年人自身的意愿,判了林家父母作为钟乐悠的监护人。
这对钟乐悠而言本该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