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早上,许知知继续和跑步机斗争。
季容给她安排的是两公里,每天要跑完才能结束。
今早季容没来监督她,许知知跑了一公里,就已经感觉很难受了。
轻轻地揉着自己酸痛的腿,许知知准备继续,门被推开,她下意识地朝着门口看去。
“跑了多少?”季容朝着她走过来,看着跑步机上面的数字,眸子浅浅。
许知知有些心虚,今天她真的太累了,跑个几百米就休息很久。
但是,她一定会跑完的。
正准备继续跑的时候,季容却道,“医生来了。”
许知知的手指一顿,轻轻地搭在跑步机上面,没有再按下去。
细长的睫毛不安的颤动着,许知知的呼吸还有些不稳,汗顺着脖子留下来。
季容看着她,“不想去可以不去。”
不过是不能说话而已。如果她想,一辈子不说话都可以。
她要去。
许知知抿了抿唇,从跑步机上面下来。现在季容的面前,微微抬头看着他。
季容沉默地看了许知知几秒,和她一起上楼。
闭上眼,医生老沉的嗓音就在旁边,一字一句的,十分的有节奏感。
汹涌的火几乎要溢满她的回忆。
许知知记得她被母亲护在怀里,吊灯从屋顶上坠落,狠狠地压在母亲的身上。
她近乎把嗓子喊破了,母亲再也没有醒来过。
那种,得不到回应的绝望,成为了许知知的噩梦。
“妈妈……”许知知在梦中泣不成声,沙哑而难听地喊着,一声又一声。
巴掌大的小脸满是泪痕,小身体蜷缩在沙发里面,看上去脆弱极了。
医生有些激动,正准备继续下一步的时候,季容却厉声阻止,“够了!”
“季少?”医生有些不明所以,想了想还是解释一句,“许小姐必须要正视这段回忆,从回忆中走出来。她是可以说话……”
“我说,够了。”季容冷厉地看着他,眉眼锋利,逼得医生不敢再说话。
这……到底还治不治疗了?
医生拿捏不准,便看见季容横抱起熟睡的许知知,朝着门口走去。
有些腿软地坐在椅子上面,医生深呼吸了一口气。
刚才的季少,实在是太过可怕。
沈屿礼特地请了假过来,小丫头第一次看心理医生,保准不会出现什么差池。
而季容向来镇静淡定,可是唯独在许知知面前,失了所有的分寸。
果不其然,这治疗还不到一个小时,便看见季容沉着一张脸,把许知知给抱出来了。
许知知满脸泪痕,小手还紧紧地揪着季容的衣角。双眼紧闭,睡得很是不安稳。
“季容。”沈屿礼上前一步,劝着季容,“这是许知知必须要面对的。”
季容脚步一顿。
他是这么想的,痛几次就过了。可是一看到许知知蜷缩在沙发上面,哭着流泪的时候,季容就再也忍不住了。
记不起来那就记不起来,不能说话就不说话。
有他在,谁敢说什么?
“下次再说。”季容的语气冷了几分,径直地越过沈屿礼,抱着许知知回了房间。
医生从房间里面出来,看了一眼沈屿礼,“沈医生,这……”
“今天你先回去。”沈屿礼捏着眉心,也有些无奈。
医生:“好的。有需要可以随时再联系我。”
许知知这一觉睡了很久,手里始终抓着季容的衣角不肯放手。
她封闭了一段记忆,封闭了母亲死在她面前的回忆。可是梦里,所有她故意不去记起的事情都清晰地重新印在她的脑海中。
季容定定地看着许知知,大概是哭得太累了,最后才算是彻底地沉沉睡去。
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看上去可怜极了。
“许知知。”季容轻轻唤着她的名字,目光沉沉,似乎是想说什么。
最后,只是沉默。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许知知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在床上静静地坐了好一会,才爬起来收拾自己。
镜子中的许知知,满脸的泪痕,眼睛因为哭了太久所以肿起来了,像是两个核桃一样,难看得很。
许知知洗了一把脸,找了热毛巾敷了一下眼睛。消肿没有那么快,她的眼睛依旧是肿着的。
把毛巾放好,许知知出了门。
走廊上安安静静的,只有两盏灯光在照着。
她轻轻敲了敲季容的房门,里面没有任何的回应。
又等了一会,依旧是没有回应。
许知知正准备推开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季容略微沙哑的声音,“醒了?”
她转头看去,季容肩头还有未褪去的霜雪,身上带着浓烈的消毒水的气息。
许知知:你去医院了?
“嗯。”季容似乎是不愿意多说,视线落在她红肿的眼睛上面,低声道,“下楼用鸡蛋热敷。”
许知知乖乖地点头,踩了几层楼梯,便听到身后男人的咳嗽声。
她赶忙转头看去,季容面色比今早看到的更惨白了一些,如同外面的霜雪一样。
“想吃什么?”季容面不改色地朝着她走过来,低声询问。
沈姨不在家,这些天他们几乎都是让饭店送吃的过来。
许知知除了不太爱吃肉,几乎不挑食。可是最近吃外面的东西太多了,她有些不想吃了。
想了想,她打字:我可以做。
虽然手艺一般。
“好。”季容点头,喉咙微微发痒,又忍不住低声咳嗽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