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初秋也不要?”
“……”
淡锦的眼睛变红了。
江嫣然拉起淡锦,带她下了楼,走出住院部,路过门诊厅,跨出医院大门,在街对面找了一家刚刚开张的早餐馆。她点了热乎乎的油条和豆浆,把它们放在淡锦的面前,说:“先吃点东西吧,看你的脸色,恐怕好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了。”
淡锦低头看着豆浆和油条,不说话。
江嫣然见她这样,从包里取出一盒崭新的煊赫门,生涩地剥开塑料纸,取出一根递给淡锦,拿着一支同样崭新的打火机帮她点燃。
淡锦深深地吸了一口,含着烟雾做足深呼吸,让它们与自己的肺部进行充分接触。过了一会儿,郁郁袅袅的白烟从她的唇缝中流出。
“老板,有白酒吗?”江嫣然冲正在炸油条的男人喊。
老板笑眯眯地从堆成山的啤酒扎里翻出几瓶盖着尘土的二锅头,开了一瓶给送到桌上,顺便拿了俩小玻璃杯。江嫣然都给满上,自己只抿了一点,淡锦却慢慢地喝完了一整杯。
烟与酒的刺激下,她的耳朵和眼睛都变红了不少。
“十岁那年的某一天,我偷偷翻了我爸爸的手机,”淡锦娴熟地弹了弹烟灰,“我发现他在外面养了个小三,他想让那个小三给他生个儿子,他一直都想要个儿子。那个小三没什么文化,也没有工作,就指望给我爸生个儿子后上位,可是后来她生了个女儿。”
江嫣然望着此刻显得有些陌生的淡锦,一言不发。
“生下那个女儿后,她怕我爸打她,就跑了。我爸也不愿意再养一个无法延续姓氏的女孩子,就把那个婴儿扔到了小石桥的下面,那会儿是冬天,河面结了冰,他就把她放在冰上。我一直跟着他,亲眼看见他做的这些,等他走了,我不敢动,就那么盯着那个婴儿。我知道我才十岁,根本没办法做什么,但我就是不敢走。”
“后来,我还是把她捡起来了,捡起来的时候她还醒着,对我笑,对我笑的那一下,我就知道我必须得养她。我把她带去一个废弃的工厂,用自己的棉袄给她做了个狗窝,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养了一个婴儿,没有奶粉,我就去偷,偷不到奶粉的时候就偷米,用家里的锅偷偷煮一些米粥给她喝。天气冷,我把我全部的衣服裹在她身上,一个冬天我发了五次烧,没钱去看病,就自己熬着。”
“再后来她长大了一些,得开始吃饭的时候,我把我全部的饭省下来给她,自己求同学的剩饭吃。是我教她说的第一句话,我教她走的第一次步,就连学校发的宝塔糖,我都全部喂进了她的嘴里。”
“等我上了高中,她也该上小学了,可是她连户口都没有上过,就算有九年义务教育,她也没资格去念。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能把作业本撕一半给她,铅笔也掰成两截平分,拿出我小学的课本,每天放学后还要再当半天的小学老师。我一个字一个字教她念,一道题一道题教她算,为了能教好她,我拼命地读书。买不起书,我就去书店,死皮赖脸地站在那里看,店员总是赶我,我几乎把全镇的书店都跑了一圈。后来我赚钱了,把当年所有买不起的书通通买了回来,那一天是我最高兴的一天,比第一次拿到工资还要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