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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么,沃修就神奇的领会到了崖会泉只是突发奇想要给他一下,并且这冲动并非源自当下的事。

“你……”沃修斟酌着挑了个委婉的说法,他带着点好笑说,“你想到什么了?”

崖会泉正在尴尬,还有那么一点担心,毕竟先没来由动手的人理亏,要是沃修揪着这点来追问,他很容易被问得毫无反驳之力,假如沃修再心思活络一点,有意拿这事来调笑,他基本就也只有听对方揶揄,从此被这人捏着“跨时空追责”的把柄说道的份。

不料,沃修绕过了动手的部分,还主动往下铺了一层台阶。

崖会泉沉默了一小会,他跟自己做了个简短的小型斗争,就也写作“委婉”,读作“别扭”地说:“你那时候真不是故意的么?”

“什么?”沃修只能按着当下情景,猜测崖会泉说的是他们探索旋转长廊时的事,但这个“那时候”具体又是哪时候,他反应过来就需要一点时间。

等又过去一小会,崖会泉自己也觉得自己太墨迹,他被自己甚至给墨迹出了一点不耐烦,他眉心轻而浅地一拧,冲着一脸已然忘记此事的沃修干脆把话说开,做了个信息概括十分到位的提醒,沃修方才知道“那时候”是指的哪个时间,随即啼笑皆非。

从沃修把这事都完全忘了,他压根对自己的顺手之举毫无印象就能看出来,当年,他后面气人是真的气人,揶揄是真的揶揄,但是他伸手去帮崖将军扣了对方不便操作的装备带,把对方手里偏离两次的卡扣对准卡槽推进去,就也是真的毫无其他用心。

他当年真的只是顺手,并且觉得,两人斗嘴归斗嘴,口头开战归开战,然而情形环境所致,他又没想过要让一个还算值得尊敬的对手死在不知名荒星的海底。

他那时跟崖会泉就已经在太空战场对峙了近八年,与起初在忒弥斯星区兵戎相见相比,他敢肯定自己的心态有所变化,不再像初打照面时那样,把“崖会泉”这个姓名连同其人一起,视作一个可以倾注仇恨与不甘的靶子。

如果他们终有分出你死我活的一天,那至少也该是在某个太空战场,在某场针锋相对的战役。

一个会轰轰烈烈随着导弹与烈火燃烧,像在昏暗宇宙炸开的烟花一样,把生命的最后一丝余热挥洒殆尽。

一个可能会为了解决心头大患而松一口气,缄默注视这场烟火,目睹和自己斗争多年的宿敌走向终局。

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可能——沃修出于自信,他觉得,他和崖会泉终于少了对方这个宿敌的那天,没准还会是他们俩都感到有点若有所失的一天。

有时候,失去一个有趣的敌人,也是件值得嗟叹的事。

所以在他们还没走向终局,困住他们的不是星级战场,不是导弹炮口,而是一个天然小荒星的情形下,口头打架归打架,行动上帮些小忙又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