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直接导致这晚,当主卧里疑似有了不得了的事发生,床上两个活物都睡得昏天暗地时,便也再没有一位24小时兢兢业业,勤劳待机的电子管家,能睁着一双永远清醒的眼睛帮忙记录,保存家中出现异常的第一手证据了。
崖会泉无知无觉。
他旁边的人也无知无觉。
而梦竟还在继续。
沃修最初梦见这段荒星往事时,他的梦就好像要为他仔细复习做人的感受似的,专门从他记忆中截取出了这么一段,再从鼻端挥之不去的海水气息,缭绕周身的海底潮气,到他与另一人说话时的语气、音调、细枝末节里的情绪变化、那人回馈给他的每一个微表情、每一句借由动作和语言传递的回应……
梦宛如一个全息沉浸式放映机,把沃修带回过去,让他身临其境地体会着当年所有细节,先让他全方位适应了人类时期的身份,帮他打开有一阵未启用过的“纯人类视角”,随后,梦便加快了放映速度,不再手把手的领着他,开始反过来推着他快步穿梭在连续闪回的画面之间,让他走马观花般一幕幕看过自己当年的变化。
他的回忆大概是想要让他好好看一看,他是如何与自己的敌人迈过了第一个关系转变的节点,又是如何在那节点上一不留神走偏,跟跑错赛道还顺便脱缰的野马似的,一路狂奔向另一条更加前途未卜的岔路,还跑得相当放纵不羁,迎着可能横亘于前路的悬崖仍头也不回的。
活像这匹野马还报名了马中敢死队。
崖会泉对沃修,大抵也不能称作是“温水煮青蛙”式的适应。
就像崖将军断言要是全宇宙都像沃修这样“好相处”,那全宇宙人民恐怕要互殴到宇宙终局那天一样,沃修与他的相处要是能被称为“温水煮青蛙”,那这世上,“温水”的定义恐怕也该被重新考虑。
沃修这个人灵魂的基调就热烈又外放,他对崖会泉来说是一团不由分说靠上来的火,初打照面就来势汹汹,是带着一身的恣意妄为气质炽烈燎过来的,也从不屑遮掩他带着针对性的敌意。
崖会泉对这种过分明朗的人一直抱有天然的敬而远之,一看就清楚双方不是一路人,两人性格完全相反,像一条长线上遥遥对立的两端,拿沃修当敌人,对崖会泉来说才正好,他的讨厌与看不顺眼也都理所当然。
沃修是烈火,崖会泉就是个天然制冷机,沃修想要燎着他,他就反手把对方冻回去,两人角力,俨然像一场星际时代的“冰与火之歌”。
……但当这团火暂时不对立了,他只像个有点过热的壁炉一样,除了经常主动靠得太近,暂时也发掘不出更多缺点——偏偏当身处昏暗阴冷环境,这份靠近不仅不显得太烦人,反倒充满了主动送光送热的自觉时。
情形就不怎么对劲了。
打个崖将军肯定不大乐意承认的比方,他就好比是被强行塞进一池温度暖烫的水里,起初烫得一激灵,怀疑这水意图不轨,可能在谋划着烫死他好谋财害命。
然而很快,人体发挥出了惊人的适应性,在这只是不懂得柔和控温,上来就给人高温温泉待遇的水里并没有烫死,反倒还令人渐渐觉得,在一出去就是极低冰寒的环境中,能呆在不会降温的温泉里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