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千棠语气平静,答道:“单帅说,狼被囚禁久了,就会把自己当成狗。”
单池留又笑,声音里却没有半分笑意,问道:“那你呢?”
路千棠几年前还会因为他这样的一席话崩溃落泪,如今却不会了,听他这样问反而松了一口气。
路千棠的眼神不偏不移,回他的话:“千棠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从哪里来。”
单池留哦了一声,不掩话语里的讥讽:“我还以为,苏淮待得人太舒坦,该是乐不思蜀了。”
路千棠苦笑,说:“单帅从未认可过我,千棠也自知入不了单帅的眼,但——定北侯是定北侯,路千棠是路千棠,我做了自己该做的,却永远没有办法成为第二个定北侯。”
单池留冷哼道:“你父亲这一生,大概都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你是他的儿子,倒是会跌他的脸面,若是他泉下有知,不知会作何感想。”
路千棠紧盯着他,神色也变得沉郁,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父亲,从来没有希望我成为第二个他,定北侯是神话,凉兖的狼骑是神话,神话可以被传颂,但不可能被仿制——若是我父亲泉下有知,他会希望我只是路千棠。”
路千棠说着也一笑,心内突然豁朗,又说:“他若是有做不到的事情,大概就是没能亲口告诉我,他的信念、他的坚持源于何处——”路千棠按了按心口,说:“但我就是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我。”
单池留定定地看着他,路千棠这回眼神没有再躲闪,也定定地与他对视。
单池留反而大笑起来,又坐了回去,遥遥看他,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倒是比之前有种。”
路千棠心口猛然卸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后背伤口撕裂的剧痛,额上后知后觉地渗出了冷汗。
单池留也不再跟他客气,说:“你说的不错,我瞧不上你,你连你爹一半都不如,没有半分他的样子,你从小叫惯坏了,没用的牵肠挂肚一堆,优柔寡断的大少爷能带出什么样的兵?”
路千棠虽然心里清楚,听他这么说还是忍不住呼吸一滞,半晌才自嘲一笑,说:“单帅有一句话说得不公道,我自己都不记得当大少爷是什么光景了,带兵的路千棠,跟之前的路千棠,半点关系都没有。”
路千棠的眼睛黑且深,幽幽地看着他,又说:“我爹没能亲手教导我,我不像他,也没什么奇怪的。”
他说着扶着桌案强行站起身来,他说:“凉兖的血债我会去讨,但这笔债不是我欠下的——我愿意去做,就是因为我是定北侯的儿子,我敬爱他,像所有孩童一样崇拜他,正因为我是他的儿子,我才比任何人都明白,他想要的是活生生的路千棠,不是谁的一把刀。”
路千棠语气骤然平和下来,又跟他一笑,说:“单帅的教诲,千棠都记下了,剩下的鞭子,等我好些了再去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