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千棠他们一路走走歇歇,不用十天便抵达了古阳城,州牧得了消息,十分妥帖地迎了这支骑兵,叫府兵给他们安置好了住处,次日在桂枕楼大摆洗尘宴。
桂枕楼是杏烟河畔最富盛名的酒楼,透过阁楼的花雕竹窗就能看见夜灯升起后的杏烟长河,红影流光的画舫烛火晃了多少世人的眼。
秦欢翎颇为惊奇地观赏了一圈,简直连嘴都合不拢了,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模样,直拍陈宣肩膀,低声道:“我的亲娘哎,原来我们也能有这种待遇啊,跟京西营那群混子打交道多了,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明白人了!”
陈宣很是嫌弃地把他的手拍下去,说:“漂亮姑娘这么多,你可别把口水滴人家身上。”
秦欢翎心情很好,也不回嘴,笑说:“待在这儿还挺好,要是能埋这儿,骨头都能香几百年。”
“收收你那没出息的样儿。”陈宣瞥他一眼又往里间那桌看过去,“你说,我们副将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刚刚还一副思乡情切水土不服的模样,再看这会儿,游刃有余得很呐。”
秦欢翎刚跟倒酒的美人眉来眼去了一会儿,说:“他不就是京西营出来的,还在御前待过,对了,我记得他以前好像是在茶馆里当学徒来着,迎来送往的——嗐!郢皋那种地方,老鼠都能成精,八成就那会儿练出来的。”
秦欢翎喝了口酒,美滋滋地品了一会儿,又想起了什么,撂了酒杯凑过去低声说:“不过话说回来,刚在梁衮的时候,你没跟着他是不知道,哪里像一个茶馆里长出来的——刚开始我还觉得,瞧着像是个好说话的,啧,里头狠着呢。”
陈宣终于正眼瞧过来了,问:“怎么说?”
秦欢翎往路千棠那边看了一眼,又压低声音说:“你见过他审人吗?我的天,拿烧红的烙铁一层层烙,再把烧烂的肉一块块剜出来,他还不是用平日见到的那种刀剜,是拿小尖刀一点点地剃,一直剃到能见骨头——”
秦欢翎搓了搓胳膊,说:“想想我就一身鸡皮疙瘩,被他审过的,就算认了罪,也基本没有活着走出大牢的。”
陈宣默默喝了口酒,没作声。
秦欢翎以为陈宣叫吓着了,给他夹了个红烧狮子头,笑说:“是不是特反胃,我头一次旁观都差点吐出来……不说这个了,他带着我们杀出了边沙荒丘,我就认他——我都没想过竟然能坐在古阳城最繁华的地方喝酒,朝生暮死都值了。”
陈宣一哂,跟他碰了碰杯,说:“好不容易喝上杏烟河畔的酒,哪就这么着急去死。”
洗尘宴直到夜深才散,那州牧瞧着就是个会办事的,叫来陪酒的美姬还真只是倒酒服侍的,半点逾矩都没有,路千棠心内也没有那么紧绷,一场宴席吃的还算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