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与崇拜是一回事,他作为父亲最好的学生,唯一没有学会的就是怎么放下感情, 而就算他能放下他也不愿,从母亲离开的时候他就明白了,拥有感情才算是真的人, 不然和赚钱的机器有什么区别。
他很确信自己是站在小舟这一边的。
“父亲都没入座,我坐什么?”
蒋舟颔首,一副没大没小的样子对着江高寒说道:“江总,开饭了吧,这都前胸贴后背了。”
换做以前,小舟这幅样子肯定被骂了,可江高寒却没有半点指责的意思,反倒是柔声说道:“你们俩刚刚在外面亲热的时候怎么没叫饿?”
果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您这也太不地道了,都知道是在亲热,怎么还叫人来打扰?”蒋舟舔了舔唇角,那模样像是在回味刚刚那个吻,又故意一副没有长幼尊卑的态度,江高寒不入座,他不管,拉了椅子就坐下,还磨地嘎吱作响,弄出些刺耳的声音。
不知是不是在挑战江高寒的脾气,眼看那眉头有皱起的味道,蒋舟倒是更满意了些。
“不是饿了吗?总要让人叫你们吃饭吧。”江高寒往身后招了招手,吴秘书走过来,低声说了几句。
吴秘书应了声,往后厨的方向去了。
蒋舟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摆出副疑惑的表情,问道:“我新干妈呢?车都停外边了,怎么没见着人?”
江高寒在主位上坐下,两手交握放在腿上,语气终于有些微愠,“小舟,今天过年,我不想把气氛搞得太不好,但也希望你不要太过放肆。”
“哪句话放肆了?”江临安淡淡问道,在蒋舟身旁坐在,气质与主位上那个人别无二致。
一瞬间,本来就不热闹的气氛变得有些低沉,江临安垂下眼,连说话都不再看着江高寒的眼睛,他知道这不尊重,但他今天不太想尊重。
“舟舟是说得不对吗?除夕家宴,她出现在这里,还能是外人吗?”
“她当然不是外人,”江高寒闭着眼叹了口气,他很少这样叹气,“她是你的母亲。安安,爸爸这次叫你来,是想让我们一家人好好吃一顿饭。你离开家这么长时间,爸爸没说什么,也不怪你,但是,耍脾气也该要有个限度,你十八岁了,该成熟一点。”
爸爸这两个字显得那么不真实,竟有些讨好的味道。
江临安苦笑着摇了摇头,“所以她在你心中一点地位也没有对吗?她死了就死了,正好给你的爱人腾位置。我为了她离开家,你却觉得我是在耍脾气。”
他收起嘴角的弧度,眼角的红晕怎么也掩盖不住,但他仍旧把头抬了起来,微微昂起下巴,对着江高寒说道:“你从来都告诉我,凭我的地位我的身份,这一辈子我都可以高高在上地活着,没有人有资格对着我指指点点。可是呢?就算你把他娶回家,我也只是个被扶正位置的私生子而已,没意思,真的。”
“你连这也承受不住吗?”江高寒的眼神突然变得冷冽,脸上的疲惫和温柔被他瞬间藏了起来,“不管你身份如何,只要你肯回来,他们也就只敢在背后说说。若是你不高兴,让他们全都闭嘴也不是件难事。”
“我不是承受不住!”江临安咬牙说道,桌下的手捏紧了,眼框又红了一圈,“我说过,女人和儿子,你只能选一个!难道你要让我眼睁睁看着母亲的死成为一场笑话吗!”
“就是一场笑话!”
空气中一瞬间炸响了□□味,蒋舟轻轻咳了一声,抓过江临安的手放在自己腿上,笑着说道:“不是说不愿意把气氛搞得太差吗?干爹你这是怎么了?还是说你已经老到连自己的脾气都没办法控制了?”
父子俩对视着沉默了一阵,江临安的情绪逐渐平缓了下来,江高寒也再次把他收起来的慈爱露出来了一些。今晚本就不是真的来吃饭的,也不想太过激动,可江临安一走进这个房子,他还是能感觉得到心里在隐隐作痛。
有时候他会想,也许没有母亲,他真的会变成像父亲那样把一切都与利益划上等号的人,只想着怎么壮大自己,把人分为两类,一类是可以带来利益,一类的不能带来利益。
所以无论那些年母亲是不是真心爱他,对他好,他都愿意死守母亲最后一点尊严。
与自己这个私生子回家相比,他觉得让童姐嫁进来是对母亲最大的侮辱。
“你这么维护她有什么用,”江高寒缓缓说道,疲惫地靠在椅子上,“她衣家的人巴不得你死,让梦儿继承家业,能保她衣家半世荣华,你终究是个外人。”
“干爹,那□□彬找哥哥麻烦,是您默许的吧?”蒋舟在江临安的手心扣了扣,饶是这屋子里只有他一个笑脸人,他也没有感受到半分不自在,“您也太不了解您儿子了,衣家是衣家,母亲是母亲,他就算恨死了衣家的人,但却还是会保全他母亲最后的尊严。是不是啊,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