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还能更糟吗?能。
事发当时是晚上。
“我真的以为自己就到此为止了。”封一巡轻轻地说,“我知道我应该是开了天窗,可到处都很黑,我又被安全气囊挤压着,那一瞬间我甚至丧失了方位感,根本看不见天窗在哪,也挣不出去。”
陆肯已经没办法只是握着封一巡的手来听这一切,他沉默着把人拥进怀里,用自己的手臂小心环抱住他,好像这样能够给过去的对方一点点支撑的力气。
封一巡没拒绝这个怀抱,他将下巴搁到陆肯肩头:“但可能我就是命不该绝,都已经是这样的绝境了,我的闭气能力也没有多好,再过最多半分钟就会开始窒息。就在那个时候,大概是车掉下去时的方位就很倾斜,它居然又整个震了一下,像是撞到了下方的暗礁,刚好就让安全气囊多了一条缝隙,我抓紧机会钻了出去,什么也不想,摸到天窗的框架后就拼命摸黑向上游,好歹是在肺里最后一点氧气耗光之前,看到了水面的光,很快挣扎上去换了口气。”
也就是在这同一天,求生意志激发了封一巡的分化期提前,他好不容易从海里出来时,起先都分辨不出自己身上的气味里夹杂了信息素,还以为那是单纯的在海水里浸泡后沾染的味道。
他差点丧生于大海,黑暗的海水一度成为他挥之不去的阴影,可现实如此讽刺,他的信息素是海洋调,好像在以此时刻提醒他——不要忘了你是怎么迎来的分化期。
“那你为什么……”陆肯像怕惊扰了什么一般,音调很轻很柔的开口,他想要问那封一巡为什么固执的用着夜色大海的头像,将常住的房子也买在了海滨区,还是每天一抬眼就能看见窗外海面的全景海景公寓。
可他问题没问完整,因为前半句出口的刹那,他忽然就又明白是为什么了。
少年时的封一巡尚且心性坚韧,他硬生生独自扛过了这自父母过世后的第二场生活剧变,然而他没有自怨自艾也没停下休整,反而立即想方设法收集了所有可以抓紧的资源,并韬光养晦,精心花了几年时间编织大网,将所有人面兽心的对象一个个揪出来。
然后使这些人要么如那位代理监护人一样,接收到应有的裁决,如今在这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都再找不到。
要么,他手握有能强力控制对方的把柄,逼对方不得不从此收起异心。
封一巡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了不让创伤成为他人能拿来攻击自己的利器,他选择先自己将创口反复扯开,直面它造成的痛苦和打击,然后慢慢磨练出对于伤痛的抗性,继而把自己曾经最惧怕的东西转为可以和平共处的东西。
这就是他住海景公寓,每天都要直面夜色与海的原因。
“你肯定正在想,我对自己还挺狠的,对吧?”封一巡在陆肯肩上眯起了眼睛,他听到陆肯那句未完的问话,也知道陆肯倏地的停下,一定是很快想明白了原因。
这世界上不会再有比陆肯更了解他的人,也不会再有第二个能像陆肯一样,让他自己终于完完全全的展开,将最后一点护体的壳也卸下,是他愿意毫无保留的去面对的人。
“不对。”陆肯回答时将封一巡又往自己怀里拢了拢,他的外套更加宽大,敞开时勉强能笼下另一个人,让手臂里的封一巡能清晰感受到他同样毫无保留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