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们的家眷好安置, 想跟着先生去寨子住的就派人送过去,不愿意去的就在县里挑个屋子住下,初来乍到, 总得先适应一阵子再说其他。
还来了些族中子弟, 都是收到长辈的信投奔来的,大多身上有举人功名, 再无力科考也无财务疏通谋个缺处的人, 心中成算大的人也不愿来南浦这个穷乡僻壤,来的都是些比较务实的人。
这却极好, 要的就是心性务实的人。
河督的缺位立时就补上了。
衙里也补了几个文书官, 还余了几人,做事有些钝,就先空着,等县里的官学建起来后, 让他们也做先生去。至于如今么,也没他们的事,就打发他们去各寨走走看看,观览一回南浦的山水人情民俗禁忌。
各寨的先生们也陆续下山与亲友们相聚,玲珑原还担心他们的处境,诸如饮食不顺语言不通住宿不好之类,待他们下山来才发现,她的担心着实多余。以一寨或几寨相合之力供养一个先生,人家那日子过的,别人看了都觉羡慕。
身上裹着虽不是绫罗绸缎,却比绸缎还贵重,那一张张熊皮熊猫皮山豹皮……
玲珑真看见有三个人穿着厚厚的熊猫皮子,当时就不由自主的捶了两下胸口,瞧她这张嘴,说什么来着,这玩意儿果然不是靠自然环境被列入珍惜物种的。按先生们的说法,一些人数足够多的寨子,每年秋冬之季都会集合寨子里的男人们去山里狩猎,遇着野猪就猎野猪,遇着猫熊就猎猫熊,遇着黑熊就猎黑熊,当然,也猎马鹿牛鹿。
鹿皮野猪皮不保暖,但它防水,可以做靴子护膝,长毛的熊皮正好做衣裳,防寒保暖,先生们都是尊贵无比的人,好物件自然要先紧着先生来,正好遇了寒潮,为了保护先生们不受寒冻,寨子里将最好的保暖衣物都给先生们了。
山民的心厚重太过,弄的几个先生原本打算住个一年半载,这会儿却觉的,不住个十年八年的,都对不住山民们如此厚重的情谊。
于是许多人见了徐郎君都在暗自抱怨:你可真把我坑苦了啊!
徐郎君这会儿倒不急了,慢条斯理回道:你尽管自去么。
去什么去,家眷都来了,没的来回折腾,再说他们若此时走了,余生难安。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罢。
那些婶娘们与随娘子不一样,她们就是如今时代的妇人,很温柔内敛,没甚大主意,听丈夫和儿子的话,但管家理事却是一把好手,毕竟,家里有个好游玩的丈夫,若没几分手段,还真就撑不起一家子的衣食住行。
说来容易,但真想起其中的艰辛,一众婶娘们恨不得向彼此大倒三天苦水。
最后总结:这辈子就罢了,索性也熬出来了,若有下辈子,绝计是不愿嫁给这样混账的人。
一群混账们无言以对,只得无奈摸摸鼻子捋捋头发,只当没听见自家妇人的责骂之语。
啊,这个,自家妇人么,骂便骂吧,私下里打几下也是有的,且不理她们,改日再哄,眼下么,喝酒喝酒……
聚了两日,各自带着老妻及家下人回寨里了。婶娘们原是不愿走的,也不知他们是怎么磨的,原本不愿走的人都给他们带走了。
徐郎君和随娘子这次没走,而是换了个新来的游学书生去寨子住一阵子,等家里事毕,徐郎君再回寨子。
这头,楚嫂子男人听了随娘子的建议,码头那里雇人建一所货仓和铺子,县里也盘了一个铺子。今年用人的地方多,雇人盖新铺子的事先往后挪一挪,等人手缓过来再盖新铺子。
他家大小子和媳妇两个就在县里守铺子,平时卖个针头线脑的,平价的土布和从江南来的松江细布棉布,顺道收些山货,药材香料的品相好些也收,土布也收,腊肉也收,竹篾制品也收,但凡能换成银钱的物什都收,不过是从价钱上分高低罢了。
楚嫂子的男人就在码头那里做掌柜,管着整个南浦商行的调配买卖。
黄家商号来的也快,他们与随家是一样的行事,建货仓租铺子,与官府接恰商贸之事。
这是徐知安和一众属官的事,玲珑不能插手,她能插手的只有随家商队。
随家商队以前是走新疆伊犁一带的,会带回来许多玉石珠宝及皮子,这也是随家商号的主要财务来源,而商队进入南浦后,领队的人就有些发愁了——南浦没有可以支撑商队行走的主打商品。
像以前,商队从宁波府装了丝绸茶叶等物一路往西北走,过西宁后就会抛售一部分其他货物,又换些当地的物资往伊犁去,到那里用物资换上玉石皮子等,再一路回来,皮子放西安府,玉石运回江南,这一来一回,也不知要倒转多少回货,但唯一不变的是,茶叶和玉石,因这两个都是硬货,路途中换了就要亏钱,行家都不会这样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