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张大人你看,这一棒玉米,当时只种下了一粒种子,产出比稻麦蜀稷都盛,这子粒是粮食,苗株能做牲畜草料,依我家内人的话,这青杆还能熬糖……。
我与殿下说,宽我两年的粮税,我会在三年后,会以种新粮种尽数补足,日后定还他一个富庶安宁的南浦……如今我只有一样不确定,故而特地来请教大人,依大人对殿下的了解,我这主意,殿下可会采纳?”
张属官恨不得用这玉米往徐知安头上抡一通,他自视阅人无数,却第一次见了这样等的人,这等人、这等人,实是为天下最柔奸之大害。
看着句句心天下,实则,是为大妄之人。
好一个……徐大人。
张属官委实不愿再与他周旋,将两棒玉米扔回徐知安怀里,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
五百来亩地,收了两日,各寨的人根据约定,分走了他们借的那一份,只是土豆玉米的产出比预期的多了很多,一时半会不能尽数挑回去,就在地里临时划了块地方,将挑不走的粮种都堆在一起,留下两人专门照看,然后各自挑了一担粮种,沿着山路回寨去了。
剩下的玉米土豆,看着还是多的很,土豆晾了两天后,又雇人都挑进新打的地窖里,六个地窖都装满之后,还留存了一半,就在当地挖了个小坑,堆进去后又铲了些土覆在上面。玉米也装了二十个竹编仓,仓子不大,就按谷仓的大小建的,一个仓子差不多能装六七亩。也有很多玉米不能进仓,这个不能埋土里,也不能这么放着,要不然一场雨下来,这粮种就全废了。
刁新只能让人继续编粮仓。
刘同知怕人来偷粮种,派了些府兵来守着,刁新的压力一下子轻了很多。
张属官还是如以往一般,他知道徐知安难缠,所以不再缠着要粮要钱了,只定下心等着蜀王的回复。
他虽是蜀王亲信属官,但在这种事上,他很清楚,自己决不能替蜀王做主,那就只有耐心等着蜀王的回复,到时,他只管听命行事即可。
不过吃了一顿红烧土豆块后,明显的对粮种的关注力提高了不少。
曹主薄眼见事情僵持住了,便一声不响的去做他的事了。撵着手底下一帮后生崽赶紧去收粮,粮仓也派人拾掇利索了,补了许多的鼠洞与虫洞,又夯了一遍,打开让晾晒,单等粮食拉回来归仓入库。
他是个老主薄,经见过的事情也多,官场上耍无赖的大多都能如愿,如今的知州大人就是软磨硬泡的耍无赖,再想一想那位蜀王的德性——
管他呢!
凭这位小徐大人的能耐,只要粮食入库,就无人能从他手里将粮食抢夺去。
第96章 略
早晨的码头, 水气漉漉,正是凉爽时间,商家和船家最喜欢在这个时候接活儿交活儿, 挑夫们也来的早, 客船前挤的密实,被船上的人喊着搡着,又高嚷着“不得挤喽——”, 然许多人似没听见般,扔是伸着细长脖子往前挤,就为从船上抢到一份活了。
这情景, 对徐大船来说份外熟悉, 通州码头每日也是这样, 匆匆挤着似饿了一整天的鹅子的挑夫, 躬身如沟里瘦鼠似的掮子,揣手东张西望贼眉流眼的混子,小心翼翼的生客, 很不好亲近的商家管事, 遮着头面的妇人,倚船弄笑的船姐儿……夹着船浆划水的哗啦声, 叫骂声, 调笑声,言语粗鄙也罢, 正经也罢, 依着这地方活命的人,全不讲究。
江畔不远处起了一溜的竹楼或石头房,经年累月被江风水气浸润,都漫上了黑色的霉烟色, 或是旧苔痕,或是烟气浸透了,总之,灰灰黑黑的,门帘子也脏的看不出颜色,只随风翻飞着。
这一带只有两处酒馆,门前悬了酒旗,酒旗大多旧破了,不过还留着清晰的记印。蜀中粮食不多,能拿来酿酒的更少,有这官府打了记印的酒旗子,才容允他家用粮食酿酒并做买卖。这一张旗子的份量,与家里的田地一样,都是祖辈几代人积攒了无数银钱才换来的。
徐大船也爱吃酒,不过他知道分寸,喝大了容易耽误事,只闲着无事的时候才来酒家打二两烧白,叫一碟干鱼鲊,炸豆子,坐酒馆里享受一回,也顺便听些消息。
他是身上有职责的人,刚来码头时名头不显,四下里摸索的很费了些心思,先与挑夫们熟识,再与掮子们相熟,接着又接近漕头,和漕头们也惯熟了,他们才允他上船去揽活儿。
只他的目的又不是揽活儿,但走到这一步了,再揽几场活儿也不是难事,横竖他跟挑夫们也惯熟了,吃两成回扣,再将活儿发下去,多的是人听他的招呼。
这两成也不能尽他取了,得留一成给漕头,余下一成,再与别的掮子分了。漕上的拿钱,那是光明正大,规则就这样,两利的事么。分给掮子们的钱,可不能直白的说,更不能直白的给,花钱么,也有花钱的规矩,给的直白,就是得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