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绣,你做什么!”
赵锦绣这会已走到亭子旁了,她正想拾阶往上,闻言,抬眸朝上面的谢池南看去,扯唇一笑,“你不肯下来,我上去陪你聊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了旧时好友,赵锦绣压抑了六年的叛骨和顽劣再一次呈现出来。
她从前在金陵城就连笑也是雍容大方的一抹,如今却像个顽劣少年,眼中都透着一股子狡黠。
她不再看谢池南,一边踩着台阶往上走,一边转动着手腕,多年不曾如此叛逆,虽然有些生疏,更多的却是激动。
走在亭中看不见上面谢池南是什么表情,赵锦绣也懒得理会谢池南现在在想什么。这小子来了雍州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名声弄得那么难听,和家里人关系也变得那么糟糕,就连对她也跟个陌生人似的。
她今天要不好好跟他掰扯清楚了,连觉都睡不着!
赵锦绣想到什么就去做,等走到二楼亭子里,她先是看了一眼外面,有些高,要是不小心摔下去,死倒未必,不过瘸个腿折个胳膊什么的肯定是在所难免的了。
要说怕,是一定的。
谁也不希望自己弄得那么惨,何况她要真摔了,估计燕姨又得收拾谢池南了。要是以前的燕姨,赵锦绣也不担心,顶多谢池南也就挨一顿揍,可如今的燕姨……
赵锦绣静默一瞬,更想快些找到谢池南好好聊一聊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脚踩住美人靠,手往上攀升,她正想把身子扭转更利于往上爬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身影,那身影快得如风,一闪而过就从上面一跃而下进了凉亭。
赵锦绣一怔,看着站在她对面,明显沉了一张脸的谢池南,很快又笑了起来。她收回准备往上攀升的手,一面解下束起来的袖子和裙摆,一面说,“你早下来不就好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谢池南二话不说就往外走去。
“哎!”赵锦绣忙冲人喊道:“你等下,我有话要问你!”
蓝衣少年却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他身高腿长,一会的功夫就已走了一半台阶了,赵锦绣想追上去又觉得来不及,眼珠一转倒是计上心头。
“哎呦!”
女声响在夜色里。
原本疾步前行的谢池南突然停下脚步,他并未立刻说话,而是在原地等了有一会,见身后没有跟过来的脚步声,只有时不时哀唤的女声,谢池南握着酒壶的手收紧,最后他还是咬了牙掉头回去。
亭子里,黄衫朱裙的少女蹲在地上,细白柔软的手覆在右脚腕处。
谢池南站在她面前,抿着唇沉声问,“怎么回事?”他这个视角看不到赵锦绣面上的表情,只能听到她轻悠悠的哀声,他得拼命咬牙撑着才能够阻止自己不去查看她的伤势。
只是所有的担心和紧张在看到那张如初的明媚笑脸时消失殆尽。
谢池南脸上的表情一僵,当即想要离开,赵锦绣却早就窥破他的意图,不管不顾牵住他的衣摆,月色让她那张明艳的笑脸也添了几分柔和,她仰头看着谢池南,脸上满是狡黠和灵动的笑,“谢池南,我抓住你了。”
心里也肯定了一件事,谢池南果然还是那个谢池南,不管表面佯装得多么冷漠,听到她出事也会立刻回头。
这让她想起从前和谢池南相处的日子,她跟谢池南两个人都是不服输的倔脾气,所以冷战起来特别惨烈,后来他们也就有了那么一套专门针对彼此的方法。
要是她生气的时候,谢池南不肯低头道歉就会给她买来她喜欢吃的零嘴,什么桂花糕、糖葫芦还有西街的烤鸭……她要是吃了,也就不好再跟人冷脸了。
要是谢池南生气,她就会像刚刚那样故意装作出事的样子,等谢池南回来后,她就笑着冲他撒娇。
就是——
赵锦绣看了看谢池南现在的身高,她如今要是再想跟以前似的扑到他的背上缠着他要他背估计是不行了。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却见谢池南脾气更大的要走了。
她哪里能让他就这样走掉?
立刻起身追过去,牵着他的袖子,见他头也不回踩阶往下,她在他身后说道:“谢池南,你走这么快,我会摔倒的。”
谢池南没说话,却也没再一股脑往下冲,他只是紧紧握着手中的酒壶,过了好一会才沉声开口,“赵锦绣,你到底想做什么?”
听着他压抑的语气,赵锦绣也起了些脾气了,她从金陵大老远过来,他不来接她也就算了,见面了还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动不动就走!要不是担心他,她早走了。
“你问我怎么了,我倒想问问你怎么了!”赵锦绣死死攥着他的袖子,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后脑勺说,“你以前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你说过每个月都会给我写信,说过每年都会来参加我的生辰,还说会参加我的及笄礼……”她越说越委屈,眼圈也忍不住红了起来,却还是咬着牙不肯落泪,“谢池南,这些你都忘了吗?”
晚风把所有的声音都放大。
谢池南能够清晰地听到她低哑哽咽的声音,他心头微苦,喉咙发涩,开口却还是冷冰冰的一句,“忘了。”
“你怎么……”
赵锦绣不信,还欲说,谢池南却忽然回头,他在月色下的这张脸没有一点情绪,眼中也淡漠一片。他看着不敢置信的赵锦绣,嘲道:“赵锦绣,你都几岁了,随口说出来的一句话,你都能记到现在?我很忙,没时间陪你玩追忆过去的游戏!”
他说完就从赵锦绣的手中拉走了自己的袖子,然后掉头往下走去。
他以为他都说得那么重了,赵锦绣肯定不会再理他了,她这样要强的性子,这次他不去哄她,估计她以后都不会想见他了。这样也好,他已经是一脚踩进淤泥里的人了,没必要把赵锦绣也拉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