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老夫人瞥一眼元若枝,欣慰一笑,找遍整个元家,也只有这一个丫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有的时候,她这个做长辈的,反而要靠看着元若枝定下心。
元永平心情沉重地说:“母亲,儿子觉得依皇上龙体的情况,最迟也就是今年的事了。”
元永业经历了老夫人生病的事,方知道年纪长的人,病起来有多厉害,就跟一下子泄了气儿似的,说没了精气神,就没了。
他也道:“大哥说得对,皇上经不起这般折腾。”
元老夫人忖量片刻说:“……皇子登基,是迟早的事。全看谁登基。这次出了谋害天子的事,对咱们家来说,也许是好事。”
元永平点头道:“母亲言之有理。咱们与承平侯府定是结下梁子了,若大皇子登基,日后元家难以自处。”
元永业别扭地道:“太子虽然疯癫,于元家却是无害的。”
虽然他并不喜欢聂延璋这种人,甚至可以说是害怕疯太子,但这种情况下,似乎疯太子比大皇子更好一些。
元老夫人久久不语。
元若枝劝道:“老夫人歇息吧!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些事也不是元家操心了就会有结果的。”
元永平发觉老夫人面色疲倦,便笑着道:“枝姐儿说得是,母亲,您休息吧。”
元老夫人点点头说:“也好。等皇上恢复过来,自然会下决定,到时候再看圣心便是。”
元若枝微微一笑,姜还是老的辣,老夫人看得准,建兴帝接下来是有几道旨意要下。
不出老夫人所料,第二天建兴帝连下三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封大皇子为恪王,封地锦州,即刻出发赴封地,不容有误。
第二道圣旨,赐婚七公主与今科榜眼。
第三道圣旨,承平侯祖孙三人,共同驻守大同府。
元老夫人听闻消息大喜,元若枝正在跟前伺候,她便先同元若枝说:“看来皇上开始疑心大皇子了。居然这就开始赶大皇子,哦不,赶恪王去锦州。又阻止了七公主嫁去应家,还砍掉了乔贵妃的爪牙承平侯府。”
元若枝跟着笑了笑。
承平侯受三司会审,虽然顺利脱了身,只有族亲顶罪下狱,有惊无险。
但承平侯府不能同等级袭爵,日后气数只会越来越衰弱,而现在承平侯府三代又即将被拴去边防要地大同府,日后想回京可不那么容易,便是大皇子想造|反,承平侯恐怕也难以撇下驻地赶回来援助。
这三道圣旨,不光对元家,对聂延璋来说,都是好消息。
元若枝心想,聂延璋今日一定格外高兴。
忽然间,她很想很想跟他一起分享这份喜悦,但她知道,不太可能,聂延璋一定分身乏术,没时间来见她。
元若枝本想去平康长公主府上走一遭,但又不想在朝廷动荡的风口浪尖,再落人把柄,便作罢了。
入夜,元若枝正要关窗睡觉,一阵风刮进来,一道黑影也跟着溜进来。
元若枝略受惊讶,很快就镇定下来,低声唤道:“……殿下?”
聂延璋身着玄色长袍,走到元若枝跟前,抬手捡起小桌上的一颗棋子,夹在指尖,一石二鸟打灭了屋子里的两根红烛,让屋子里灯光幽暗,不易惹人察觉房中人影,然后才走到元若枝睡的罗汉床上坐下。
元若枝走过去,问聂延璋要不要喝茶。
聂延璋不喝。
元若枝这才抱怨一句:“殿下扔了我的棋子,我明日上哪里找去?”
聂延璋拉着元若枝的手,将她拽到跟前,仰头环着她的纤腰说:“找不着,孤就赔一副新的给你。”
元若枝低头浅笑说:“算了,不叫殿下赔。”
聂延璋在她腹间蹭了蹭,低声问:“许久未见,想念孤了没有?”不等元若枝答,他倒是嘴快:“我有些想你。”
元若枝本想推开聂延璋说话。
这样黏黏糊糊的,说不好话。
聂延璋却将她抱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
元若枝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静默片刻,默许了他的行为。
元若枝轻声说:“恭喜殿下。”
聂延璋勾着唇角道:“前两道圣旨,孤早料到了。最后一道,却是在意料之外,这还要多谢枝枝,若无你在承平侯府受一番苦,承平侯祖孙三人未必会去大同。”
元若枝受了这份谢意。
的确在天书之中,建兴帝只是赶走了大皇子,阻止了七公主嫁去应家而已,并未将承平侯祖孙三人全困在大同。
这件事,说是她的功劳,不为过。
但这中间,也少不了王右渠和闻争烨推波助澜,尤其是闻争烨。
元若枝说:“殿下也要谢谢穆国公世子和王编修。”
聂延璋轻哼一声,不知是谢了,还是压根不想谢。
元若枝知道聂延璋骨子里是孤傲的,让她谢他们,恐怕是有些难,便没再为难,只抵着他的额头说:“能帮到殿下,我十分欢喜。”
聂延璋愉悦一笑,慵懒地道:“知道了,孤会记住他们的功劳。”
许是正好提起了承平侯府的事,聂延璋顺带同元若枝幸灾乐祸:“瓦剌部队壮大,大同难守,承平侯祖孙三人在那边有苦头要吃。他们伤你的,孤要让他们加倍奉还。”
说起这件事,元若枝还有些心有余悸。
在天书之中,摔断腿的闻争烨,就是死在这一次迎战瓦剌的过程中,虽说他最终还是守住了大同,但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虽说这一世守大同的人是承平侯祖孙三人,与闻争烨不相关,但承平侯的军事才能不敢恭维,大同这一世交到他们手中,没准儿比前世还要更糟糕。
大同乃是边防要地,元若枝不想聂延璋拿国事开玩笑。
她说:“殿下,报仇不急于一时,大同本就难守,您就暂时别给承平侯府难上加难了。”
聂延璋的手伸到元若枝身后去摸她身上的伤口,他嗓音低了几分:“孤知道,孤有分寸。”
说是这样说,元若枝却从他眼中看到了难平的怒气,她便温柔地道:“殿下,我早就不疼了。不如,您同我讲一讲吱吱,它现在怎么样?长胖没有?换了您亲手绣的春被,现在睡得可好?”
聂延璋一一答了她,末了又道:“不如,枝枝也给孤讲一讲,你养的鸽子?”
元若枝笑问:“我养鸽子可没有殿下那么尽心,没什么好讲的。”
聂延璋握着元若枝的手把玩,放在唇边亲吻,他的眼睫低垂下去,眼眸在夜色里越发晦暗:“没什么可讲的么?”
元若枝听出点别的意思,反握住聂延璋的手,坚定道:“殿下安心,一只信鸽而已。等它再长大些,我就把它放归了。”
聂延璋没有追问下去。
厢房里,玉璧起夜,顺便过来看一看元若枝,听到些不寻常的动静,敲了敲门问:“姑娘,可睡下了?”
元若枝回了话,打发了玉璧,便催促聂延璋离开。
聂延璋紧紧抱着她,舍不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