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是聂延璋的长辈,却从不敢在这位侄子面前拿捏长辈的态度。
不为别的,她的胞兄,当今皇帝,年轻的时候便是个杀尽手足,灭了枕边人韩氏全族的狠角儿,心狠手辣又薄情寡性。
而聂延璋比他父皇更狠。
平康大长公主问袁管事:“东西都取来了?”
袁管事只向平康大长公主奉上了从库房取来的一只锦盒。
平康大长公主着人收了锦盒,便问:“《春华秋实》呢?怎么没取回来?”
袁管事忐忑地将事情说清楚,末了才道:“……清疏斋的小东家说,叫小的五日后再去取。”
平康大长公主本来不悦,听完这一曲折的小故事,却是对清疏斋的小东家生出了几分兴趣,听起来是个很聪明的丫头。
她觉得有意思,便问袁管事:“你莫不是怕挨骂,哄本宫玩吧,十四五岁的小娘子,果真有这般伶俐又心思缜密?”
袁管事道:“小的岂敢?那小娘子生得花容月貌,小的编也编不出来这样好看的人。”
平康大长公主闻言便笑开了。
一旁的丫鬟们,与聂延璋宫里的陈福也跟着笑了。
皇室中人个顶个的好看,平康大长公主当年和亡夫,那也是郎有八分才气,女有十分美貌的一对璧人。
袁管事口中的小娘子,怕是和平康大长公主年轻的时候都没得比!
何况这里还坐着一位太子爷呢。
谁还敢在这位面前称一句好看?
平康大长公主压根儿不信。
不过她这会儿也无心责罚袁管事,只赔着小心地跟聂延璋说:“太子,这次叫你跑空了,是姑母的不是。”
聂延璋闲闲地端起茶杯,敛起狭长的凤眸,嗓音清润:“无妨。孤改天再来。”
平康大长公主挥退多余下人,双手将袁管事取来的锦盒,递到聂延璋手里,说:“我从前与你姨母虽是闺中密友,但是我留的有关她的东西不多,这是唯一一件。太子拿去吧。”
聂延璋接过锦盒,修长的五指将那檀木色的锦盒握得十分紧,“多谢姑母。”
平康大公主却未敢承这一声谢,能请动聂延璋帮忙补全她那福薄短命丈夫留下的《春华秋实》,这都算薄礼了。
平康大长公主待送走了聂延璋,方吩咐袁管事说:“若五日后,《春华秋实》果真修补好了,且她手艺不输给胡掌柜,将她请到府中来让我瞧瞧。府里亟待修补的旧书还很多。”
袁管事立刻应下了。
平康大长公主又感叹了一句:“……从前总是怕触景生情,不敢看他留下的东西,竟全坏了也不知晓。”
袁管事略安慰了两句,没敢多说,待主子去歇下了,他便离开了花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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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府,人语堂。
元若枝把《春华秋实》带到家中修补,这本书见了水,残破的地方比她想象之中还要多。
五日其实都有些紧迫了。
幸好这几日虽有些冷风刮过,天气却很晴朗。
元若枝叫丫鬟支了张桌子,日日在廊下修补书籍,经常等她抬头看更漏上时辰的时候,脖子都僵了。
玉璧从外面抱着几匹尺头进来。
玉勾见她抱不住,忙过去接应。
元若枝闻声抬头。
玉璧笑眯眯说:“姑娘,老爷着人送来的,奴婢去厨房的时候撞见,便自己抱过来了。”
元若枝也没多说什么,只叫丫鬟把尺头收起来。
玉璧放好了东西,出来的时候,跟玉勾说:“九爷的亲事定了日子了,说是半年后就迎新奶奶进门。”
元若枝正调着糊糊,听见这事儿,也竖起了耳朵。
玉璧便端了个绣墩坐在元若枝旁边。
玉勾也跟着坐下,她好奇地问:“那新奶奶住哪儿呢?四房的院子都住满了吧?”
玉璧道:“谁知道,有可能把东北角边儿小小的那间屋腾出来呗。”
玉勾顿时摇头说:“那怎么成,那么小的一间屋子,最多只能住三个人。光九爷院子里伺候的就五六个人,还没算新奶奶带来的陪嫁丫鬟和妈妈。怎么挤得下!传出去面上也不好看,准九奶奶娘家的人也不答应。”
玉璧忽然有些忧心:“……不会让咱们腾位置出来吧!人语堂可是咱们先三夫人住的位置,姑娘从小到大都住在这里。再怎么样也要等咱们姑娘出嫁了,再腾出去。”
玉勾也开始担心,但她又说:“肯定不会,四夫人和老夫人肯定不会做这种事。”
元若枝笑了笑。
老夫人和四夫人肯定不会开这个口,但是有人会打人语堂的主意,毕竟霍氏想住进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元若枝如今做什么都静心静气儿的,便是知道了要腾院子的事,倒也没有焦躁忧虑。依旧耐着性子补好了袁管事留下的《春华秋实》。
五天后,她将补好的书送去了清疏斋。
可巧,袁管事刚来,跟她正好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