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他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差不多遮住了小半张脸,所以旁边议论纷纷的人们并没有发现,其实话题的中心人物就站在自己的附近,非常悠闲的吃完了一支冰淇淋之后,便双手插兜不急不缓地离开了人流密集的地带。
他仿佛没什么目标似的,非常随意的走了好一会儿,直到听见海浪的声音,才抬起头辨别了一下方向。
——虽然只来过一次,不过,应该是没有找错吧……那个海边的墓园。
与此同时。
在一株生长茂盛的大树下,本该宁静肃穆的环境下,却正有一个人随意的靠坐在墓碑旁,还举着播放视频的手机,好似给沉睡于此处的好友分享一般,用跳脱的语气点评着——
“你看到了吗,织田作,这个孩子真的很有趣呀。我昨天在看实况转播的时候,差点笑得背过气哦!”
“唔、虽然'笑死'也是一种自杀方式啦,但果然还是太痛苦了!是窒息伴随着全身酸痛的感觉,我绝对、绝对、绝对不想尝试!”
“总之,该怎么说呢——”
他仰起头,将后脑枕在微微泛着凉意的墓碑上,唇边的笑意一点点淡了下去,变成了某种包含着怅然和追忆的复杂神色。
“那孩子最终,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踏入,当初我们一起逃离的地方啊。说真的,让我稍微觉得有些挫败呢……”
他的声音渐渐放低,一如多年前,讲述过世人眼中美好的童话故事后,又用自己奇怪的理解方式,以近乎浮烟般轻柔地口吻来进行解析一般。
不过,这次却明显有些不同。
“明明是万无一失的计划,每一步都跟我预计的相同,根本不该出现差错。可如你所见,我确实失败了,而且是彻彻底底的完败。”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直到……”
他忽然自嘲似的轻笑出声,抬起手挡住穿透树荫飘落下来的阳光,一双鸢色的眸子微微眯起,试图遮盖着其中薄雾般地轻愁。
那不知是阳光的倒影,还是他与生俱来的内容物,正透过最深沉的心之海上浮,显现出某种他无数次认真的、仔细的确认过不曾存在的事物。
“——他跟我说,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很奇怪,不是吗?这个世界上,居然会出现没有办法去分析、去辩驳、去推翻的东西,这与我的生存习惯完全相悖……”
“曾经我认为,没办法理解'喜爱'为何物,才是战无不胜的秘诀,却没想到,我恰恰也是败在了这里啊。”
“呐、织田作,如果你听到了这些话,又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呢?我真的很想知道……”
自言自语了许久,身着沙茶色风衣的青年终于站起身来,将口袋里的宝石吊坠放在墓碑前,然后向着前方走去。
在他的身影刚刚消失于树木后方的同时,仿佛是一种无形的默契,或者是计算之下出现的结果,一直在寻找着正确方位的黑衣少年转过身,大步朝墓碑的方向走了过来。
“啊、终于找到了……”
那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深潭似的碧色眼眸,俯下身认认真真地确认着墓碑上的姓名。不过,亮闪闪的绿宝石实在是太过惹眼,大约是刚一低头的功夫,就已经引来了拜访者的目光。
他愣了一下,才伸手拿起眼熟的吊坠,视线下意识地搜寻着四周,试图找到送它来到这里的人。
然而,除了静默伫立着的大树和墓碑外,他并没有发现太宰治的身影。
“那好吧,我只能当作是织田先生您送给我的礼物了。”他很守礼节地鞠躬道谢,然后又继续道:“我今天本来就是为了感谢您而来的,虽然,我们并没有真正的产生过交集,但是您确确实实救了我。如果不是时机不允许,我很想与您像是普通朋友一样相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我们没准意外的投缘?”
“咳咳,就当是我的自我感觉比较良好吧。”
“不管怎么说,感谢您给了我重生的机会,也感谢您……”他没有收回的目光落在大树的一侧,从这个角度看,刚好可以捕捉到一条沙茶色的风衣系带,正随着微风轻轻摇摆着,好似灵巧的猫尾巴一般可爱,顺便带着点自欺欺人般地胆小与稚气。
“——同样救了那个家伙吧。虽然是个不讨喜,热衷作死又傲慢的男人,从来不去考虑别人的感受,只顾着自己的想法与计划。”
“但他现在,的确已经变成了一个好人。”
“能把一个满肚子黑水的家伙教成这样,您真的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