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自幼师从理学大师程渊,论天分、论功课,都是程渊弟子中的翘楚,是以十六岁便高中榜眼,时人称其“逸气如太阿之出匣。”太阿,名剑也,出匣,不藏其锋也,这评价也算恰如其分。少年得志这四个字,对于旁人来说很难,对于李维来说却显得理所应当。
更难得的是,李维不爱银钱、不好美色,年纪轻轻便懂得节制自己的欲望,放在时下一众风流放荡、倚红偎翠的士大夫中,也算一股清流。
只是有一样,李维爱酒,还喜欢灌别人酒,必要一醉方休。程渊认为李维身为理学门人,这么做实在不像话,曾经狠狠斥责过几次,李维当面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却照喝不误。好在他喝酒的频率并不太频繁,还不至于耽误正事。
有一次,李维又喝的酩酊大醉,程渊责备他:“酗酒亦是纵欲,你这样一个聪明人,为什么戒不掉呢?”
李维忽得笑了:“先生,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着与魔障,只好靠饮酒消解罢了。”
程渊想起李维早年的经历,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了。
李维突然间十分厌恶坐师怜悯的眼神,转身抱起酒坛,索性又开始牛饮,口中喃喃道:“万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几见月当头,真真好诗。”
李维竭力让自己忘记那些前尘往事,想起这些日子教李嘉练字,让她摹写王羲之的极寒贴,她却至今没有交账,便信步走到李嘉房中检查。
甫一进房门,便感受到了丝丝凉爽的气息,与外间的暑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见李嘉迎上来笑道:“大哥来得正巧,我这房内凉快吧。”
李维点点头,刚要问她的字,李嘉又继续道:“薛娘子在厨房放了一个木制的冰桶,却比家中用惯的冰桶好很多。我让下人仿着做了两个,房里果然凉快多了。大哥日常事务繁杂,比我更需要这个,我让下人再给大哥房中送两个吧。”
李维摆摆手道:“不用了,我一向不怕暑热,你自己留着用就好。”
李嘉对兄长这幅面瘫的样子早就见怪不怪,向一旁侍候的月华使了个脸色,月华便把屋角的冰桶打开,里面放着桃子、甜瓜、红菱等水果,她打开中间的瓷坛,倒了一杯凉浆献给李维。
李维一向不喜欢喝这种甜味的饮料,看在妹妹殷勤招待的份儿上,只随便尝了一口。
谁知那凉浆竟不大甜,入口冰爽,倒解了他不少烦热,不知不觉间就喝了大半杯,这才想起今日来的正事,咳嗦一声问:“我上回让你练的字呢?”
李嘉情知躲不过,只得道:“这两天天气实在太热,我怕中了暑气……”见兄长的脸色已是沉了下来,忙又道:“我马上就补上。”
李维这才点点头,随手拿起那杯凉浆又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