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昌龄道:“崔公对我以礼相待优渥有加,只怪我年轻鲁莽不知人情练达。”
薛崇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好像想说对你很好那么为何大半夜赶你出来?但他只是满意地点点头:“听说你出了个主意,叫他主动去殿下那里请罪?”
“平常稀疏的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薛崇训叹道:“大音希声,看似平常啊!”
这么一句话倒让王昌龄有些惊讶:否非这郡王品出其中的内涵来了?传言里薛大王爷那是胡作非为的主,十足的纨绔子弟……可如今亲眼见了,说了两句话,给王昌龄的印象倒和传言中完全不同。
那事儿,给崔日用主意让他去请罪,从灵感的来源“廉颇蔺相如列传”的平常故事,到操作的简单性,确实全都平常稀疏……但其中包含的胆魄、谋略,涉及的纵深面,绝不平常!
关系人家崔门百十口人生死性命的大事,如果失败便一堆人头落地,就算以死谢罪也不一定对得起别人。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承担责任,他敢提出主张,本身就是胆;光有胆不行,得分析出成功可能,其中干系已经涉及到国策的高度了,这时代没点眼光的人看不到那么深。
所以要说稀疏平常,真没几个人能如此稀疏平常。
王昌龄是个文人,听到薛崇训话里有话,理解了他的心思,自然就产生了一种亲近之感。知音嘛,难求也,正如当初伯牙子期一样。
这时又听得薛崇训道:“儿郎不能寄人篱下啊……”
王昌龄默然,没想到这郡王又说到他心坎上去了。这人与人之间真是奇怪,有的人你和他认识几年十几年了还是说不到一块去;有的人刚认识,话就十分投机。王昌龄深以为然,他其实有种视钱财和奢侈生活如粪土的观念,却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属于自己的生计,这些不都和钱财那俗物有关么?
马车在长安地面上横行无忌,什么坊门管制对他毫无作用,守门的官役就算睡被窝里了你都得给老子起来早早把坊门开着让过。没一会他们就进安邑坊了,正是薛府所在的地面。
进入北街之后,薛崇训挑开车帘指着一处庭院道:“这宅子如何?”
王昌龄只当闲谈,便随口道:“此地官宦大户云集,各处府邸自然都还不错。”
“那就是它了。”薛崇训敲了敲车厢道,“去问问是哪家的产业,叫他们搬走,限时滚蛋。”
王昌龄愕然,一语顿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