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炳忠此言差矣。我前些日子与令尊府上相见,看了你做的文章,实乃针砭时弊之佳作。小小的翰林院修撰却是委屈你了,要是投对了主子,必有大展宏图之日……”
张炳忠隐隐约约知道叶明照私下的那些来往,大抵是朝堂间的拉帮结派,上不得台面。他只想独善其身,安安静静地读他的大学中庸,做他的史学修撰,偏偏是个人都想拉张家一把,蹚这趟浑水儿。
张炳忠正要答话,下面的人来报,打断了他的推辞:“戏班子备好了,大人们请吧。”
台上演的是老喜丧的《玉环记》,台下端的是万千心思。
叶妙婉在田夫人身边坐着,隔着好几台桌子,一双眼睛系在了张炳忠身上。张炳忠鼻观眼,眼观心,正襟危坐,面前的果碟动都没动,听戏听得入了迷。
戏中唐生韦皋与妓子玉箫相依相爱,可惜身份有别,未能善终。分道扬镳后玉箫口吞玉环而死,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玉箫死后转世,韦皋发达,二人终成眷属。
他和叶妙安,也会有这么一遭么?
张炳忠望着台上脸涂得红红白白的声伎,心里恍惚起来。
“君恩似海浩无边,但把丹心——”歌伎声若滑莺,手指比花,正要挑高腔,往台下一撇,那一声唱词突然变成了尖叫:“啊!——”【1】
众人大惊,竟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女子闯进了园子!
那女子直愣愣的,好像害了癔症,跑的飞快,后面跟着的丫头小子们上气不接下气。
“废物,一个疯婆子都看不住吗!”田夫人站起来,怒斥道,“还不把姨娘送回去!”
张炳忠听了这话,方才认出这疯癫女人竟是叶妙安的生母宋姨娘。
只是眼前的宋姨娘,和十数天前与他相求的富贵妇人比起来,已是判若两人。
宋姨娘头发没梳,口角流涎,嘴里呜呜嘟嘟的念叨着,一时是“老爷”,一时又是“姐儿”,叫人分不清楚。
家丁先前忌讳着宋姨娘身份,不敢下重手,如今听了主母吩咐,便一拥而上,将她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