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坦开阔的原野上,四面盛开着大片大片的鲜花。白色的雏菊、紫色的薰衣草、蓝色的矢车菊在草地上划出不甚明晰的界限,稍远处,向日葵仰着巨大的花盘望向比矢车菊稍浅一些的湛蓝天空,还有天空中比雏菊更白净一些的团状的厚实云层。
亚伦压了压宽沿软帽,蹲下去摘了三朵花,发现在更低处,几朵过了花期的风铃花匍匐在阴影中,狡诈地抖动着花叶。
夏天上午的风像洪流一样缓慢、潮湿,漫过白雪高原起伏的草地,沙沙地鼓动花瓣和衣摆。
他站起身来,将三朵花举到米哈伊尔面前,看着那双比雏菊、薰衣草和矢车菊混合的颜色多出透明和空虚感的眼睛,又觉得有点无趣了。
米哈伊尔接过花,把它们插在衣襟里,指指远方:“那里有棵橡树,我们去底下休息一会儿吧,亚伦。”
“啊,”亚伦应了一声,摸摸鼻子,“我确实走不动了。”
他的腿还有点发软。
这是创世的第一天,而从上一个最后一天开始,他们整整在床上度过了一个星期。他抱着米哈伊尔,米哈伊尔也抱着他,一切都进行得缓慢异常。那是他在三百年间过得最平静的一周,哪怕在维克菲尔德的一年里也没有这么悠闲过,因为一切终于都结束了,没有什么需要担心害怕的了。他用心去体会米哈伊尔每一次蹭过新生的软肉的触感,那颗心一开始跳得很快,后来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不能因为稍稍改变拥抱的力度就能达到的寻常的高潮劳烦它一天到晚跳得那么快。
不到第二天,不要说他本来就性能不全的器官,连舌头都硬不起来了。但他不仅不拒绝米哈伊尔,还总是主动去亲吻他的嘴唇、眼睛和喉结,很长一段时间里,作为一名从业经验丰富的医生,他常常忘记米哈伊尔是有喉结的,虽然不很突出,但是,和其他地方一样,都很漂亮。有时候,他把侧脸贴在米哈伊尔的颈项上,米哈伊尔咽口水时它会贴着他看不见的左眼眼球上下滚动,仅仅这样他就能满足。
他可以睁着眼睛,看着空气里浮动的尘埃,抱着米哈伊尔发呆,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想。米哈伊尔的精力和爱都好像无穷无尽,正好,他已经连思考都懒得进行了,只想和米哈伊尔制造更多、更多、更多能让他忘记一切的爱。
米哈伊尔也从来没有这么放纵过自己,他实在太喜欢被亚伦抱着了,要是亚伦还有力气抬起手来抓抓自己后脑勺上的头发会更好,而亚伦总是非常努力。亚伦会让他连续吃一周喜欢的苹果馅饼,也会连续一周抱着他,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向他祈求。亚伦是吸血鬼也是人类,只要和他做爱就能吃饱肚子,健康快乐地活下去。
每次刚吃饱有点力气的时候,亚伦就会用他养出来的软肉招待他。亚伦好像把喝醉时说的话都忘记了,却会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慢慢瘪下去的小腹上,对他说真喜欢你啊,米沙。那双一明一暗的绿眼睛看着他,亚伦唯一一次对他许愿就是一边在他腰上蹭着小腿肚,一边轻轻地在他耳边说,米沙,米申卡,你真好呀,我真想用两只眼睛来看看你。过了一会儿,他又笑着说:不,现在这样就好。
后面几天,他们的一切都好像融化在一起了,有时竟会连续几个小时想不起对方的名字。至于怎么清醒过来的,谁也不知道,大概是最后长长地睡了一觉,醒过来就去洗澡换衣服了,顺便帮雪诺·怀特刺杀了几位政敌。
这几日一直阳光明媚,偌大的草原上却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越跑越远的精灵般的爱弥儿。亚伦靠在米哈伊尔手臂上打了个哈欠,米哈伊尔在野餐布上打开篮子,把蜂蜜抹在松饼上。这是他新得到的能力,只要在出炉的一刻停止松饼的时间,现在两人就能吃上松软的糕点,配上夏季的水果冰激凌。这些可以为亚伦提供大约两小时的热量,他们都非常喜欢,因为这可以增加他们每天一起用餐的次数,这是以前没有的事。
他们坐在橡树的树荫底下赏花,这附近的平原上似乎只有这一棵树。
夕阳西下的时候,爱弥儿也玩累了,跑回来蹭蹭主人的掌心,就消失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