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嗤笑了一声:“看着挺体面的老爷,居然也来找南希啊?她可真受欢迎。——里面还有人呢,再等等吧。跟你来的那个呢?一起要算三个人的钱。”
米哈伊尔深吸一口气,从兜里掏出几张湿淋淋的纸币塞给他,越过他推开了房门。
门后只有一个低矮的小房间,比外面暖和些,煤气管道边上的水烧开了,发出呜呜的嘶鸣。
不多的衣物和杂物后面,传来一阵时不时被大雨盖过的喘息。米哈伊尔仿佛没有听到,低低地说:“南希。”
女人像见了鬼一样猛地推开身上的男人,坐起来看向他。佝偻着脊背的瘦小男人骂了一句,看到米哈伊尔递出的钱就闭了嘴,咕哝着“年轻人怎么耐性这么差”,提上脏兮兮的裤子出了门,杰克还跟他争辩了几分钟到底该不该退钱。
米哈伊尔的白发蔫搭搭地往下滴水,在黯淡的火光下看起来干净得不得了。南希默默地拿毯子盖住身上的伤痕,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半晌,米哈伊尔说:“我……想给你介绍一份工作,南希。夏普子爵小姐家里缺仆人,你,你还年轻,可以去试试。她人很好,不会刁难你的。”
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南希愕然抬头,愣愣地看着他。外边打雷了,屋子里只有一个通风的小窗,雨水拍击着破败的木百叶,争先恐后地要扑进来。
半晌,女人呆呆地说:“对不起。”
“那不是你的罪恶,而是我的罪恶,是我们所有住在温暖的屋子里、享受食物和知识的人的罪恶。”米哈伊尔平静地说道。顿了顿,他又说:“你要是愿意,我家老爷会为你担保。离开这里,上夏普家去吧,南希。”
在迦南语系的语言中,“老爷”都是一个由“我的”和“主人”组成的词。南希低头看着地板,听到那个让自己重获新生的少年说:我主为你担保。
“……不是杰克逼我干的。我们需要钱。”
米哈伊尔说:“‘我来本不是召义人,乃是召罪人。[6]’——你儿子生病了,可你知不知道他并不在医院?”
南希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在黑暗里好像是血红的。米哈伊尔看不见,低低地说:
“他染了肺病,是不是?医院很难治愈。杰克身上有伤,还有河边的味道,他畏惧我,不是因为我比他强壮,而是怕我看出来,他甚至怕妮可和莫妮卡。南希,他不知道怎么告诉你,那就由我来告诉你,我一向是做这些事的:那个孩子已经死了,杰克把他埋在河边。”
门没有关,杰克和刚才出门的瘦小男人打了起来。独臂男人带着比嫖资更无力的愤怒出拳,他的饥饿和寒冷教对方逃过一劫。衣衫整齐的医生低着头,微微侧身,让出一条供人逃跑的小道,顺便打开对方伸向自己口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