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哈伊尔显然不相信他和装傻无异的语气。阿诺德心里清楚,因此阴阳怪气了一句,就面无表情地耸耸肩:“您自己想变成什么样的人?不要把原因归在我身上。”
米哈伊尔握紧双拳,又松开手掌,走近前来碰了碰他的肩膀。阿诺德闭上眼睛,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渗进他的衣服、皮肉和骨骼,好像春天的太阳,叫人想睡个好觉。
他睁开眼睛,只听见关门的声音。
金狐狸号发出一阵阵恐怖的吱嘎声,好像下一刻就要被巨浪打碎,却又一次次撑了下来,给人幻觉般的希望。福克斯船长已经不说话了,和大副躲在瞭望台上喝酒;通往下部船舱的通道被黑人占领,他们也在进行死前的狂欢,看起来还在故乡的时候都没这样敞开肚皮吃喝过,奶酪、熏肉和黑面包被一桶一桶运上来;还想多活一会儿的人们大声疾呼,各种各样的人在甲板上跑来跑去,拉绳排水,却对现状毫无帮助。
米哈伊尔关上房门,大步踏入水中。从楼梯上滚滚而下的流水在他脚下分开,少年祭司的白色长袍和金色短发在黑石般的夜雨中微微发光,所有人都望着那双晨星晨雾般的蓝紫色眼睛,注视着他快步走向甲板上的白色长剑。这一刻,海洋深处诡谲的呜咽和云层之间狂暴的碰撞声都消失了,米哈伊尔·库帕拉的脚步像鼓点或号角震耳欲聋。
詹姆斯·福克斯跟大副的话说到一半,酸涩的葡萄酒顺着胡须直往泛黄的衣襟上淌,他呆呆地、缓缓地跟着首席圣徒的步伐转动头颅,完全忘记了捉着啤酒杯往嘴边倾倒的右手。大副为他发出了叹息:
“上帝啊……”
米哈伊尔·伊万诺维奇·库帕拉弯腰拾起沉在水中的“贞洁祭祷”,将它插在甲板上。他神情肃穆,带着些许十六七岁的少年常有的不知对象的恼怒,庄严地高举双手。他闭上眼睛,任凭雨水洗刷他的睫毛和嘴唇。
太阳的光辉不合常理地撕裂了凌晨三点的雨云。光芒如利剑从海中升起,人们只在短短一瞬间看见几乎和海洋一起将货船夹在中间的低得可怕的乌云。顷刻间云销雨霁,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更没有星辰日月,炽热的光芒直铺万里。
海洋沸腾了。
金狐狸号渡过最后一个将近四十度的摇摆,左右轻晃几下,在海面上停稳。
米哈伊尔睁开眼睛,与天空中那位黑衣圣徒对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火焰般的剑光从远处疾驰而来,将云层中的人影一刀两断!
与此同时,崔斯坦·哈代和阿什利·迪布瓦闪现于甲板之上。
充满神力的阳光叫两只吸血鬼瞬间皮肤起泡、身体溃烂,然而他们仿佛没有知觉,飞速掠过水面,毫不停留地朝米哈伊尔袭去!
米哈伊尔在黑衣圣徒遇袭前一刻伸手握住“贞洁祭祷”,此时后退一步,踩进一片徐徐蒸腾的水雾之中;他一挥长剑,挡住了匕首和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