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该说那种话呀。”米哈伊尔无奈地说,瞥了浴室的方向一眼,双手合十鞠躬道,“我代他道歉。奶油馅饼很好吃,谢谢您。”
卡捷琳娜愣了一下,破涕为笑,羞赧地说:“哎呀,哪里需要这个……医生自己知道的。这周的薪资给的都是往常两倍呢。他是个好人,只是有时候控制不住脾气。您该多信任他一些。”
卡捷琳娜走了,被反过来教训要顺着阿诺德的米哈伊尔却茫然了。阿诺德臭着脸擦着头发回到客厅的时候,他的心情才慢慢地好转,像在温热的柠檬水里泡过,又被丢进了八月的太阳底下,热烘烘的,散发着腐败的酸味。
“我来帮忙。”米哈伊尔轻巧地从沙发背上翻过去,捉住了医生拿毛巾的双手。阿诺德傲慢地从鼻孔里出了口气:
“不错,您替我道歉了。”
米哈伊尔讨好地张开十指唤出热风:“对不起。我没想到……没想到你们关系那么好。”
“说到底,您一点改变都没有。”阿诺德尖刻地刺了他一句,“您就是觉得,女仆和我,一个医生,我们之间的差别比人和猪还大,所以我一定是为了侮辱她才说那些话!”
“我没……”米哈伊尔顿了一下,露出了坚毅而愧疚的表情,“……您说得对。我有。我提醒自己改变对人的看法,却没有真正改变。我离一个合格的圣徒还差得远。”
“哪能呀,您已经是最善良的圣徒了!”阿诺德还没消气,冷笑了一声。两人同时沉默下来,阿诺德默默转身回了浴室门外,对着一面小镜子整理起了领针,又磨磨蹭蹭地检查了一遍吊袜带和衬衫夹,叹了口气,找了条背带出来。
模糊的镜子里是一张肤色苍白、线条僵硬的脸,黑灰色的短发和镜片后面的绿眼睛叫他看起来像条下一刻就要去咬人的狼。犹豫了一下,他悄悄从抽屉里摸出一只玻璃瓶,在耳后和手腕上抹了点淡香水。
米哈伊尔还局促地站在客厅里,非常心疼自己刚才送出去的花环。阿诺德穿着还没沾过地的崭新布洛克皮鞋撩开门帘,僵硬得像上刑场。
半晌,医生嘟哝道:
“……总之,您不是真的觉得……我有那么……那么……是真心要说那种话的吧。”
“没有!”他半句话没说完,米哈伊尔就高兴地叫了起来,“绝无此意!”
“好吧,”阿诺德还有些心虚,看到干净的地板和家具,又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头也不抬地往外走去,“走吧。六点钟教会开始分发食物,这会儿大家应该都在河边了。”
米哈伊尔愣愣地问:“不是说有聚餐?我还想看看波托西的市政厅用什么招待穷苦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