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能,她是贵眷,不能忘形。
对面那人先是伸出手,想招她过去,可刚举起来,又不觉收回去在眼角胡乱抹了一把,矍铄的眼睛闪着水光,嘴角微微翘着,声音嘶哑中夹杂着疲惫,“夫人,哭什么”
杜月娥的巾帕压在眼尾,喉咙仿佛抽干了水分,浑身轻轻颤抖着,眼泪愈来愈汹涌,胸腔内伴随着低沉的,翁鸣一般的哭声,酸涩感充斥着鼻腔和眼眶,她就是停不下来,那人走上前,将她罩在身影里,低头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回来了”
杜月娥压抑的情感瞬间决堤,嚎啕声在夜阑更深下显得很是悲壮,她攥成拳头,一下一下打在他的胸口,力道越来越轻,最后整个人都埋进他怀里,呜咽声将她的话打成一段一段,连不成句,她的贵眷风范也在此时荡然无存。
顾妆妆看的目瞪口呆,完全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杜月娥从隐忍哭泣到痛哭流涕,这一幕委实太过震撼,尤其是那人唤她“夫人”!
可公公不是亡故于泥石流中吗,怎的忽然乍现了!
她紧紧捏着宋延年的衣角,仰着脸悄悄问道,“夫君,这真的是公公?”
她过门的时候,宋父已经去了,两人素未谋面,堂中人的年龄与杜月娥相近,面貌祥和,双目有神,虽满身风尘,却给人一种睿智稳重的感觉。
“是。”简单的一个字,宋延年握着她的手走上前,恭敬弯下身,道,“父亲,母亲,坐下说话吧。”
宋父抬起头,凝重的目光扫了眼宋延年,顾妆妆忙附和着,“父亲,先喝盏茶,润润嗓子。”她挥手让小厮丫鬟退下,厅堂内只余着他们四人,鸦默雀静。
除了杜月娥岔气的抽噎声。
宋父拍打着她的肩膀,慈眉善目中带了些许柔和,“夫人,别让孩子们着急,坐下慢慢说。”
许是都将心思落在宋父身上,杜月娥并未觉察出宋延年对待亡父归来异常淡然从容的态度,她从宋永丰怀里起身,凌乱的头发以及压出红痕的脸,她也全不在意,便是连回座位的时候,也一直盯着宋永丰,唯恐一眨眼,人就没了。
“家里,都好吧。”宋父四下环望,厅内布置同从前如出一辙,除去喝茶的杯盏换了花式,旁的一概没有变动。
宋延年看了眼杜月娥,见她失神的瞪着宋永丰,便轻咳一声,道,“都好,母亲日日夜夜挂念您,前几日去天宁寺上香祝祷,回来便减了吃食。”
闻言,杜月娥应景的落了几滴泪,鼻尖泛着红晕,她低下头,擦完后又极快的抬起来,哑声道,“府里多亏有延年撑着,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