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走的那条路修了很久,终于封道了。
陈里予以前不住在附近,除了这条路和学校,也很少去别的什么地方,顺理成章地不认路,江声往哪里带就跟着往哪走——来这所学校之前他住校,来之后认识江声,有人送他回家,仔细想来,倒是恰好避开了独自回家的机会。
“那现在怎么不住校了?”江声随手替他整理颈后的围巾,问道。
“现在住得近,而且以前的学校一人一寝,学美术晚上画画,住在那里清净,”陈里予偏头看他一眼,半开玩笑地反问他,“这里不是单人寝室吧,怎么,想我和别人一起住啊?”
大概是因为晚自习学完了半本英语书,又抽空睡了一会儿,他这时候看起来心情很好,还有调侃的余裕,眼底映着一点暖色的路灯光,是氤氲的轻松笑意。
累归累,至少还能学得明白,不用江声陪在一旁,大约归功于小时候父母经营跨国公司,也有意让他多接触外语——记忆里除了英语,他似乎还学过西欧几门别的语言,只是时过境迁,现在也记不清了。
江声下意识想象出这个场景,皱眉道:“住校我陪你啊,又不是没有两人寝……对了,前几天我妈问我来着,天冷了,有空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如果能睡够一晚的话,在他家过夜其实很舒适,暖气充足氛围融洽,有随手可及的牛奶水果,睡醒还能吃到热腾腾的早餐——据说江声的母亲平日里除了教书带孩子没有别的爱好,闲暇时候就喜欢下厨房研究菜式,厨艺确实很好。
说不动摇是假的,可也不能这么麻烦别人……陈里予沉默片刻,还是摆了摆手,指间素净的银色戒圈在灯下一闪,又敛入黑暗里。
也强求不来,江声没再坚持什么,鬼使神差地想起某些电影情节来——装在粉红饭盒里的爱心便当,骑着老二八杠自行车给人送饭,巷子里车铃叮当响……莫名其妙的,他什么时候沾上了这样奇怪的人妻属性。
一边暗自吐槽着,一边又觉得也无不可,记忆里他才上初中的时候外卖还不兴盛,他爸忙于工程,隔三差五地加班,他妈也会做好了饭菜盛在那种三层四层的不锈钢保温桶里,让他跑腿送过去,送到了还是热的,他能蹭两口肉吃——后来他父亲从工程师做到管理层,工作时间渐渐稳定下来,一家三口才能一起吃饭。
可惜他还不会做饭,有机会得和他妈商量商量,给他家小猫多准备一顿饭。
还没想出说辞来,衣袖突然被人牵动,幅度微小地晃了晃——他低下头,恰好撞上陈里予的视线,无措的恐惧的,先前一点罕见的轻松笑意已经消失无踪。
“怎么了?”他心口一紧,不等人回答便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本能地上前一步,挡住了陈里予的视线。
绕了一小段路避开封道,就不得不跨过一条河,附近的电力系统更新修缮了很久,导致这片区域的某些路灯总是暗的——眼前的桥两侧路灯恰好坏了,上桥前的一截路旁没有护栏,能直直看见漆黑的河水,与陈里予描述中他失足坠河的场景“不谋而合”。
周围太暗,他看不清,只知道身前的人低着头僵在原地,呼吸声越来越重,带着潮湿的颤抖意味,攥着他衣袖的手指冰凉,是典型的创伤后应激反应。
好在不是第一次目睹对方出现这种情况,不至于乱了阵脚,他脱下外套蒙在陈里予头上,将人周全地裹进怀里,轻轻拍着后背安抚他——他能感觉到对方清瘦的肩膀不受控制地发着抖,呼吸急促,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陷入窒息边缘,快要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