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声在校门口拦了辆车,第一次没有陪陈里予走回家。
“回去晚了我爸妈会担心的,你家里人肯定也不放心。”他摸摸小猫的头,解释道,“明天再走,好不好?”
谁想跟他一起走似的,那么远的路,又冷又累。陈里予的情绪已经完全稳定下来,被大起大落过后倦怠的麻木所取代,他靠在车座里点了点头,歪过脑袋不让江声摸他,也懒得解释什么:“嗯。”
江声却以为他不高兴,无措地眨了眨眼:“别生气啊,我这不是……”
“嘘——”陈里予竖起根食指,在他嘴唇边点了点,“让我睡一会儿,别烦我。”
对方的嘴唇出奇柔软,带着些许起皮的干涩,蹭得他心里一痒——就这样吧,他靠着车座后背,仰起头,默默地想,就这样吧,反正他什么都能忍,也能忍住满心的独占欲和畸形的依赖。
他们不是同路人,他不该也不能奢求自己能占有对方的一生,更无力去为之做出改变。他只要保持现状就足够了,藏起不合时宜的贪念,不让江声察觉,就这么离他近一点儿,短暂地同路一程,借着现有的朋友关系偶尔越线……就足够了。
江声是个很顾及他人感受的人,尤其听他的话,说不烦还真不说话了,学着他的样子往后一靠,偏过头看窗外的风景。
怎么看怎么奇怪,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江声思索片刻,才意识到视野里没有陈里予,多繁华的夜景也索然无味。
已经睡着了吧,就算没睡着,应该也闭着眼吧,再说他只是想越过陈里予看看那边的风景,没有偷窥人家的意思——江声花了五秒钟说服自己,把头转向了另外一边。
真奇怪,同样是瘫在座位里靠着椅背,为什么他像只没骨头的棘皮动物,人家看起来就漂亮又优雅,像一尊精心设计的处处符合黄金分割比例的艺术品……
陈里予,陈里予,里予是野——骗人,明明乖得很。
仿佛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陈里予掀开一点儿眼皮,扫了他一眼。睫毛长得根根分明,沾着暖黄流逝的路灯光,像京戏里贵妃娘娘执的金纸扇,显得眼神也朦胧,似嗔似怒。
江声猛地别开视线,深吸了一口气,佯装镇定地清清嗓子:“吵,吵到你了……”
心里编排了多少大戏,才觉得眼神也能吵醒他——陈里予摇摇头,视线从衣领移到他衣摆下,愣了愣,又闭上了眼睛。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思春期漫长又飘忽不定,总是很难对自己的某些生理反应做出解释的,上课回答问题能原地起立,体育课看到女孩子跑步会心痒,早晨隔三岔五躲不过的尴尬,还有被暗恋的人瞪一眼……江声若无其事地拉拉衣摆,挡住宽松校裤反常的褶皱,直起身子来坐正了,把自己摆成个乖巧可爱的表情包,不敢再说话。
莫名其妙的,希望陈里予别发现,就算发现了也不要讨厌他,他可不是变态——江声心虚地摸摸鼻子,心想对方也是男生,十七八岁的年纪,该有的都有,一定能理解的。
越想越心虚,他心知肚明的,陈里予和他身边任何一个寻常的男生都不一样,可也许真像别人说的,他太直了,太笨了,怎么也想不通是哪里不同,只知道他没法把陈里予当兄弟看,从这个人出现在他视野里的那天起,就已经与周遭的所有人区分开来。
就像被锁在断电的就综合楼里的时候,同样的情境下换了别人,他也许也会翻墙出去借钥匙,却不可能那样抱着人安慰,或者怀着私心去牵对方的手。
他确实对陈里予有点儿非分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