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他在房间里醒来,心怀侥幸地下楼,渴望听到徐濡卿的调侃,或许那个老顽童只不过是联合徐昭演了一场戏,想要让他吃点苦头。然而当他走下楼梯,他只见到了一屋子身着黑色的亲戚。当他们见到他时,就像说好的那样撇开眼睛,彼此窃窃私语起来。徐衍昕甚至来不及痛苦,因为徐昭不允许他参加徐濡卿的葬礼。他苦苦哀求,徐昭却直直地望着他,道:“你觉得你奶奶想不想见你?”
他顿时失去了声音。
他想起昨日他做的梦,梦中的爷爷依旧和蔼可亲,然而微风一吹,他的爷爷便浑身是血,痴痴地望着他,为什么没有如时赴约?他跪下和爷爷道歉,然而那苍老的面容却理他越来越近,最终他和那双浑浊而满是阴翳的眼睛对上,骨头里发出轰鸣的声音,“为什么?”
他愧疚,畏惧,痛苦,悲伤被他安置在一个小小的角落。
当他接到江屿的电话时,犹如烫手山芋。他和江屿真的成了共犯,他们在b市的快乐都成了他的罪证。如果那时他没有选择离家出走,徐濡卿绝不会因为疏于照看,而走上马路。
直到一周后,悲伤才占据他的情感。
那日,徐衍昕浑浑噩噩地打碎了自己的水杯,想下楼找个水杯喝水,却在角落里见到了徐濡卿给他买的水壶,那个被他嫌弃被他认为幼稚的水壶,上面赫然写着一个数学公式。
他拿起水壶,用力地嘬了口吸管,满是灰尘的橡胶管子涌上来陈旧的腐味。
他独自哭了很久,久到沈峰走到他的身旁,他都浑然不知。
那是徐衍昕从未见过的表情,那么严肃,那么不苟言笑,那么不像他幽默的父亲。徐衍昕只敢嗫嚅着说:“爸,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让爷爷回来?我,我保证以后听你们的话,我再也不任性了,我求求你了,你把爷爷带回来吧。你们只是骗我的,对不对?爷爷是不是又跟王老师钓鱼去了?”
沈峰把他拉起来,“奶奶并不怪你,我们都知道,不是你有心让爷爷发生这种事的,没能照看好他的我们才应该付主要责任。我们都有过错,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错。眼泪只是一个赎罪的捷径,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所以别再哭了。”
“你奶奶让我给你一样东西,你爷爷临走前一直握在手心里。”
徐衍昕抹了把眼泪,伸出手。
一颗裹着金箔纸的糖果,落进他的手心里。那么小,那么廉价的一样东西,却烙在了他的心底。
爷爷什么都没忘。
是他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