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沉西经手合作的几家织布厂,体量小而杂, 即使今年行情不错, 也是以“一车压一车”的模式走货, 更有甚者, 只要布厂老板足够不要脸, 百十公斤的单子,三四万的款项, 都能拖到月结。大多数时候, 并不是说他们手里没钱,而是布料的资金回笼,他们会先用着这钱从另外的经销商手里拿棉纱从而维持机器的运转。
所以, 韩沉西缀在这些老板屁股后面要钱,就像猫捉老鼠玩着“你追我藏”的游戏。软着态度打电话催款子,人家口头给个承诺日期, 比如, 这周五电汇, 可到了周五,白天他再打电话提醒,电话始终呈无人接听的状态,人仿佛失联了。然而一旦过了下午五点,他们又纷纷冒出头来。给出的未能及时回款的理由, 皆是有事耽误了,踏着点紧赶慢赶赶到银行,万分不幸,仅相差一秒,银行下班了。
言辞之恳切、之悔恨、之懊恼,倘若韩沉西没有提前知晓他们千年狐狸的狡猾面,大概就信了。
周六日银行休息,堂而皇之,汇款顺延至下周。而下周,又周而复始地开始由周一推脱至周五,明日复明日,直至韩沉西驱车上厂里“做客”。
耐着性子与“赖皮”斡旋的同时,韩沉西还要跟财务室远程核对报表及对账单。任务不重,只是繁杂,因此磨掉了他大把碎片化的时间,导致他抽不出一天的空档弥补元旦的“爽约”。
终于等鸡零狗碎的事情处理的七七八八,已是一月底,工厂纷纷停工,纺织工人放假。
柳思凝来电话询问韩沉西打算何时回来过年。
韩沉西敷衍道:“我想想。”
柳思凝敏锐地听出他话里颇有“准备浪在外”之意,讥讽说:“不着家你是准备往哪里栖,南通是有你爹还是有你娘。”
韩沉西叹口气,欠打道:“回去还是要回去的,我还有事求人呢。只是回去的时间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我现在做不了自己的主。”
“是因为你那个还在上大学的女朋友吗?”柳思凝冷呵,“还没分呢?”
韩沉西:“早着呢,我现在一门心思全在她身上。”
柳思凝有些怒其不争:“瞧你这点出息!”
韩沉西却毫不羞耻地说道:“还不是跟我爸学的,一脉承一脉呗。”
一句话顶得柳思凝哑口无言,心中咒骂着韩家的几辈老祖宗,愤恨恨地将电话挂断了。
等再晚些时候,韩沉西联系了弋羊,寻求“领导”指示:“今年寒假你是打算继续留校还是回望乡?”